第十三章 降下海盗旗(第3/4页)

我刚攀上船头的斜桅,三角帆就像放炮似的“啪”的一声张了起来,迅速转向另一边,紧接着大船转向时,全身直至龙骨无不震动起来。就在其他帆还张着时,那面三角帆却又“啪啦”一声被风刮回,软耷耷地垂了下来。

这次强震差点将我抛下海去,我赶紧抓住斜桅,小心地顺着桅杆爬过去,一头跌倒在甲板上。总算暂时安全了,我大喘着气,四处打量着。此时我正处在水手舱背风的一侧,主帆仍鼓满了风,挡住了一面视线,让人看不到一部分后甲板,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到船上有人。再看看脚下,从内乱开始以后,从未洗刷过的甲板上布满了脏污的脚印,一只从颈口处被摔断的空酒瓶正在排水孔之间滚来滚去。

伊斯班袅拉号忽地又将船头对准风口,我只听见身后的三角帆“啪”的一声,接着便是舵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猛地一抖,简直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翻出来。就在这一瞬间,主帆桁向舷内一晃,帆脚索的滑车也呻吟了一声,下风面的后甲板一下子暴露在我面前。

那里赫然是两个留守的海盗!戴红睡帽的家伙四脚朝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龇牙咧嘴,两臂大伸,像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副水手长伊斯莱尔·汉兹伸直两腿靠舷墙倚坐着,下巴抵在胸前,双手张开平放在面前的甲板上,本来晒成棕黑色的脸孔看上去苍白如蜡。

怎么回事?他俩发生的那场火并如此严重?红睡帽死了吗?伊斯莱尔不知道还能不能喘气?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虽然比较令人吃惊,但我很快恢复了常态——这就是伊斯班袅拉号无人驾驶的原因了。

在我刚想到这一点时,大船突又发疯,如一匹烈马般腾空跃起。几面船帆鼓满了风,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毫无定向,帆桁来回晃荡,直到帆樯难以承受地发出吱嘎响声。海面上腾起的阵阵浪花飞过舷樯,可以感觉到船头正与排排波浪重重撞击着。这艘装备良好的大船竟然摇晃得如此厉害,还比不上本·甘恩制作的那只原始小划子稳当!真可惜它已沉入海底,不知道失去退路的我还能不能回到陆地?

大船每震跳一下,戴红睡帽的那个家伙就跟着左右滑动,令人害怕的是,即使船身被风浪如此抛来抛去,他的姿势和龇牙咧嘴的怪相却丝毫不受干扰。我猜想那家伙八成已经死了,所以才会保持如此不变的样子。汉兹的情况并不见得有多好,每次船身震荡,他的两腿就伸得更远些,整个身体也愈来愈靠近船尾,我渐渐看不到他的脸,最后只能看到一只耳朵和一绺稀少蓬松的胡子。

与此同时,我还注意到他俩身旁的甲板上都有斑斑血痕,这更加印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测:留守大船的这两个海盗定然是在酒后的暴怒中自相残杀,现在力气殆尽,只是尚不知死活而已。

我正惊讶地看着眼前这番情景,大船停了下来。片刻安宁中,伊斯莱尔·汉兹突然侧过半面身子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稍稍扭动过身子后又恢复原先的姿势。那声呻吟表明他非常痛苦,身体处于极度虚弱中,他微张着嘴,耷拉着下巴,令我顿生恻隐之心。可一想起自己躲在苹果桶里偷听到的那些话,好不容易生起的同情心立即又化为乌有。

我走到船尾,在主桅前边停下脚步,嘲弄地说道:“我上来向你报道,汉兹先生。”

他勉强转动了下眼珠,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看到我,他已无力表示惊讶,只是嘟哝了一阵后艰难地冒出几个字:“白兰地!”

我当然知道对于长年漂在海上的水手来说酒意味着什么,当帆桁再次晃荡着掠过甲板,我一闪身滑到船尾,顺着升降口的梯子爬进船舱。

船舱里简直是混乱不堪,凡是上锁的地方全被撬开,看来海盗们为了找那张地图已经翻遍了各地。地板上沾着厚厚一层泥浆,也许是那群恶棍从营地那边的沼泽地里跑回来后就坐在这里喝酒或商量怎么办。漆成纯白,嵌着金色珠粒的舱壁上留着肮脏的泥手印。好几打空酒瓶正随着船身的颠簸叮叮当当地碰撞着,从某个角落滚到另一个角落。医生的一本医学书摊开放在桌子上,一半书页已被撕掉,我想八成是被海盗们撕去卷烟抽了。桌子上方还有一盏被熏成咖啡色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走进窖舱后,我才发现所有的酒桶都空了,空酒瓶扔得满地都是,数量之多让人惊奇。显然,自从叛乱开始,大概除了西尔弗外,海盗们再没有一个能保持头脑清醒。

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只还剩丁点儿白兰地的酒瓶,还为自己搜出些干面包、水果干、一大把葡萄干和一块乳酪。我将这些食物全都带回到甲板上,放在舵柄后面汉兹够不着的地方,然后跑到淡水桶旁喝了个够,最后才把那点白兰地递给靠坐在船舷旁的汉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