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降下海盗旗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睁开蒙眬的双眼。天已大亮,太阳升起老高,但还是藏在望远镜山后面不让人看。我仔细端详了下周围,发现身下这只小划子已被冲到藏宝岛西南端的海面上。沿岸这面的山坡很长,几乎一直延伸到海上,形成一堵堵巉岩峭壁。

帆索海角和后桅山就在眼前。帆索海角被几十英尺高的峭壁和崩塌的大块岩石包围,后桅山是一座深褐色、光秃秃的山峰。目测了下距离,我估计划子离海岸最多只有四分之一英里,便打算划过去靠岸登陆。

可是当我向前划行了没多远就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岸边巨浪滔天,喧嚣的海浪不断冲击着坚硬发黑的岩石,咆哮着化成一股股水柱又反射回来,就算远离浪头十几米远亦能被打得浑身湿透。我想,如果自己贸然靠近,恐怕不是被大浪拍死在嶙峋的岩石上,就会在攀登悬崖峭壁时耗尽精力。

问题还不仅仅如此。我还看到许多可怕的、黏糊糊的怪物出现在前方,那些怪物像奇大无比的软体蜗牛,它们有的在陡峭的岩壁上爬行,有的“扑通扑通”跳进海里,有的昂起脖子发出阵阵狂叫声在悬崖间激荡起阵阵回响。我大致估算了下,怪物们大概有五十至六十只。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家伙是海狮,根本不会伤人,但它们的丑怪样子,再加上陡峭海岸和巨大海浪令我极度畏惧,我宁可饿死在海上也不愿冒险登陆。

我继续仔细观察海岸边的情况,发现一个比较有利的地形。在帆索海角北面的陆地上,随着落潮渐渐显露出一条黄沙滩,黄沙滩北面是另一个岬角,那正是地图上标注的森林岬角,它的岸边全是郁郁苍苍的高大松林。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会忽略此地。

我记得西尔弗曾经讲过,在藏宝岛的整个西海岸有一股向北的湍流。从所处的位置上,我现在已经进入这股湍流的波及范围,于是便决定抛下帆索海角,保存体力准备向看起来比较温顺和善的森林岬角靠近。

海面上泛起大片大片的柔滑微波,温和而有力的南风阵阵掠过,因为与湍流的方向一致,所以海浪在风力的催动下起伏平衡,层叠推进。

我这才明白过来,要不是如此顺风顺水,只怕自己早被海浪吞没了,那只弱不禁风的小划子能够如此轻易地化险为夷也足够令人惊叹了。我躺在底部,微微睁着眼睛顺着船边看去,经常有巨大的蓝色浪峰从侧旁跃过,小划子像装了弹簧似的轻轻跳起或滑入波谷,又如一只体态轻盈的鸟儿在林间飞翔。

适应了这种温柔的海中颠簸后,我渐渐变得胆大起来,两手开始小心地撑扶着船边,坐在坐板上试着划桨,但这样反而适得其反。划子的重心稍有改变,它马上一反先前轻柔的舞姿,顺着海浪的坡面陡然坠落,跌得我头晕眼花,满身是水,还未等坐稳身子,小划子的头部猛地扎入下一个浪头深处,溅起一阵大大小小的飞沫。

我吓得来不及抹去满脸水珠,赶紧乖乖躺回老地方,一切即恢复如常,小划子载着我再次开始温柔前行。看来,划桨只能起到妨碍作用,根本不用调整航向,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妄想它会顺利靠岸呢?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我定定神,保持清醒的头脑,小心翼翼地用水手帽舀出划子里涌进的海水,而后再次趴在船边向远处望去,想看看它如何能够在海浪中一路平稳地滑行。

每个涌起的浪头从这里看去都像是座平整光滑的大山,它其实很像陆地上起伏不断的丘陵,既有山峰又有平地和山谷。倘若听任划子自行其是,它便会避开浪峰和波尖,专挑低回之处游刃有余地自在穿梭。

我寻思着:“看起来,我必须老老实实躺着,不能破坏划子的平衡。不过,我可以把桨伸出去,待到浪头稍缓时向着岸边划动几下。”打定主意后,我立刻用臂肘支住身体,以极其别扭的方式试着躺下来,小心观察着海面,不时地摆动船桨,轻轻地划上一两下,使船头朝向陆地慢慢驶去。

这样做起来虽然很慢很累,但效果显著。当我靠近森林岬角时,虽已错过靠岸之地,却还是向东划了几百码。事实上,这时我已距离陆地比较近了,能看见被风吹起的绿色树梢,我决定千万别错过下一个岬角。

赶紧找个阴凉处靠岸吧,此时我已口干舌燥。在海上漂荡了好几个时辰,一直滴水未进,随着海面气温的升高,我身体里的水分极度缺失,再加上火辣辣的太阳光经波浪反射后又发出千倍的光和热,溅到脸上的海水蒸发成盐霜刺激着嘴唇,我感觉喉干如焚,头痛欲裂,实在难以忍受这种煎熬。近在咫尺的树林可望而不可即,对一个靠不了岸的海上漂流者来讲,真是心急如焚。那股涌动的湍流很快将划子冲过了岬角,当眼前重新出现一片新的海面时,我立即改变了原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