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靠近伊斯班袅拉号(第3/4页)

我跳入洼地掀开帐篷一角,看到了本·甘恩说的那只小划子。它真是简陋至极,粗糙的硬木斜底船架用山羊皮包裹着,划子小得可怜,就是我这么个孩子坐在里边也很挤,真难以想象它如何能载得了一个大人。划子中部装有一块低低的坐板,头部装有类似脚踏的木档,还有一支双叶长桨。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只小船,好像只听说我们的祖先布立吞人用柳条和兽皮制造过。可现在,我的确看到了本·甘恩的杰作,它让人难以形容,只能说自己头一次看到如此拙劣、如此糟糕的一条船,然而它无疑具备了古代柳条兽皮船的最大优点,那就是船身轻巧,搬运方便。

划子已经找到,也许该回到自己的岗位去了。但此刻我又有另一个主意,而且越想越觉得得意至极,非要将它实现不可,就算斯摩列特船长也阻挡不了。我决定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划着它靠近伊斯班袅拉号,砍断大船的锚索,任它随处漂流到哪个岸边。我敢肯定,反叛分子们今天上午遭到了那番痛击,都巴不得早点起锚出海呢。要是能叫他们逃不了,该有多好。看到海盗们连只划子都没有留给守在大船上的人,我估计这件事做起来风险并不大。

这个想法真不错!我很为自己得意,一边掏出口袋里的面包干大吃大嚼,一边坐下来等待天黑。漆黑的夜晚非常有利于计划的实施,当天空中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当浓雾吞没了整个世界,我扛起那只小划子,摸黑走出了那片晚餐地,远远观望着整个锚地。锚地现在有两处亮光,一处是被击退的海盗们在海边洼地上燃起的大火堆,另一处是浮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一簇微光,它指示着伊斯班袅拉号的位置。

那艘大船在落潮时转了个方向,现在是船头朝向我,船上一星灯光在房舱里,我所看到的那簇微光其实是从尾窗射出的强光投在雾中的反照而已。

落潮已有一段时间了,我得越过一条长长的沙滩。就这样,我扛着小划子走在泥沙地上,脚脖子好几次都陷入其中。终于走到正在退去的水边,我来回蹚了几步,麻利地将小划子平稳地放在水面上。

真该感谢本·甘恩。这只小划子简直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非常符合我的体重和身高。当我试划了两下后,愈发感觉到它的实用之处,不过,它的缺点也显而易见。虽然划子本身轻便又灵巧,但它喜欢偏向一边,无论怎么划,总会偏向下风方向,还喜欢来回打转。连本·甘恩自己也承认“这小船很不好对付,除非你摸透了它的脾气”。

我当然不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它能转向任何一个方向,就是不肯朝向要去的方向。这让我大费一番周折,我只好坐在划子内侧,依靠潮水帮忙。算我运气好,不管怎么划,潮水始终将小划子往下冲,伊斯班袅拉号正巧位于这条航道上,要错过也不大可能。

大船黑乎乎的轮廓出现在我眼前,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显出桅杆、帆桁和船体。越往前退潮越急,当小划子接近锚索时,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在手里。

锚索绷得像弓弦一样紧,可见得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将船拴住。我清晰地听见,夜色中泛着细浪的潮水在船身周围汩汩作响,犹如山间爆发的一股小小洪流。现在,只要我用水手刀砍断绳索,伊斯班袅拉号准会被潮水冲走。

我忽然意识到,绷紧的绳索一旦砍断,小划子肯定会被大船带动着像被马蹄踢翻了一样倾入水中,它与伊斯班袅拉号比起来,实在太小了。想到这里,我不得不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是幸运之神再次垂青,很可能我会放弃原来的打算。就在这时,开始时从东南面,稍后又从南面吹来的微风,于夜幕降临后转成一股西南风,我正在犹豫不决时,一阵风吹来,潮水把伊斯班袅拉号逆着潮流高高托起,我感觉手中握紧的锚索突然松了一下,那一刻,抓住锚索的手瞬间浸入了水中。

我当机立断,快速掏出水手刀,用牙齿将它使劲拉开,开始一股股地割着绳索,直到还剩下最后两股绳重又牵紧船身。这会儿,我喘口气暂停片刻,等候下一阵风能再次使绷紧的锚索稍有松弛,以便把那最后两股绳索割断。

在我割绳时,上方船舱里一直传出大声的谈话,那会儿我的心思全在绳上,压根儿没去听。趁着休息间隙,我开始留心听起那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个声音是副水手长伊斯莱尔·汉兹的,这家伙以前是弗林特的炮手,另一个声音是那个红睡帽,两个人醉醺醺,边喝边聊,不知因为什么事争吵起来。

当我侧耳聆听时,不知是谁推开了大船尾窗,猛劲推开窗户,“唰”地扔出件东西来。我猜那是个空酒瓶,上面那两人喝得烂醉又暴跳如雷,不堪入耳的吵骂声像雹子一样使劲砸下来,经常掀起一次次高潮。我每每以为他们快打起来时,对骂声又平息下去,嗓音逐渐减低,转为小声地嘟囔。过不一会儿,危机重新爆发,新一轮高声叫骂再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