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船已起航(第3/5页)

“唉,唉,好的,先生。”那厨子应着,举手碰了碰额前的短发,立刻消失在厨房那头。

“这人挺不错的,船长。”李甫西医生这时说道。

“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先生。”船长说完,转而关照起正在忙碌的水手们,“小心,伙计们,小心些!”他猛然注意到我正在细细观察那尊安置在甲板中央的铜铸回旋炮,“喂,你过来,侍应生!”他大声喝道,“离那儿远点!去到厨房里找些活儿干。”

我跑开的时候,听见船长正提高嗓门对医生说,“我的船上不允许有受宠的人。”

那一刻,我和屈利劳尼先生的想法完全一致——我们都恨透了斯摩列特船长。

整整一夜,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将各类物品装舱归位,又是接待乡绅老爷一拨拨的朋友们,如勃兰德里等人,他们都来为乡绅老爷祝愿、送行。

这种热闹场景让我想起了“本葆将军”客店,唉,我家客店从来没有哪个夜晚能像这样忙碌。

将近黎明时分,水手长吹响了角笛,全船水手们都列队站在绞盘扳手前准备起锚,疲惫不堪的我即使再累,也不愿在此时此刻离开甲板——简短的命令、尖利的笛声以及人们在船上微弱灯光下来来往往奔向各自岗位的情景,对我来说那么新鲜有趣,这不正是我期盼已久的一幕吗?

“喂,烤全羊,给我们唱个歌儿吧。”有个水手喊起来。“烤全羊”是水手们给高个子约翰起的绰号。

“就唱那支老调!”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来吧,伙计们。”胳膊底下架着拐杖站在一旁的高个子约翰立刻唱起那支我非常熟悉的歌谣:

十五个人扒着死人箱——

接着全体水手都应和着唱起来:

唷呵呵,朗姆酒一瓶,快来尝!

在第三个音节“呵”字唱出时,大伙儿一起使劲转动起绞盘的扳手。即使在这样最激动人心的一刻,我仍有瞬息工夫回想起“本葆将军”客店里的情况,那会儿,我仿佛在合唱声中听到了船长的声音。不容我的思绪再飘出去多远,船很快起锚了。铁锚露出水面,再过一会儿,它被吊了上来,滴滴答答地在船头处淌着水,船帆鼓满风,陆地与其他船只从两边缓缓掠过,还没等我抓紧时间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打一小时的盹儿,伊斯班袅拉号已经起航,开始驶向那座令人向往的宝岛。

我不打算详细叙述航程了。一路上相当顺利,伊斯班袅拉号显示出良好的航行能力,水手们个个称职,船长亦精于指挥,但在我们到达宝岛之前,有两三件事情需要讲清楚。

首先是大副埃罗先生,他的表现比船长担心的还要糟糕。埃罗先生在水手中毫无威信,手下人在他面前随心所欲,根本不把这个大副放在眼里,但这尚且不是最坏的事情呢。

出海一两天后,埃罗先生便开始醉眼蒙眬、两颊通红地出现在甲板上,一根舌头不听使唤,说话也含糊不清,明显一副酒后失态的表现。这种现象出现过好几回,丢人的大副不时被勒令回到船舱里去,有时他因为醉酒摔倒弄破了皮肉,有时就干脆整天躺在后甲板室里那张小小的铺位上,偶尔有一两天他能保持清醒,这才会勉勉强强干上会活儿。

我们怎么也搞不懂他从哪儿弄来的酒,这到如今都是一个谜,无论怎么监视,也无法揭开这个谜底。我们忍不住当面质问大副,埃罗先生要是喝了酒就会冲着我们哈哈大笑,要是比较清醒就会赌咒发誓自己滴酒未入。

这是个完全不中用的大副,而且他在水手中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若按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埃罗先生过不了多久就会毁在自己手里。果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偷偷酗酒的大副彻底失踪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悲哀的是,这起事件根本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一丝惊讶、惋惜或者是难过。

“准是掉到海里去了。”船长说,“好吧,先生们,这样也省得我们用链条把他锁起来。”

船上没了大副当然不行,必须从船员中提拔一位。水手长约伯·安德森是最合适的人选,尽管大伙儿还是叫他水手长,但安德森已履行起大副的职责。屈利劳尼先生有过航海经历,他的海上知识非常丰富,经常亲自值班。副水手长伊斯莱尔·汉兹是个小心谨慎、足智多谋、经验丰富的水手,必要时几乎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他做。

汉兹与高个子约翰·西尔弗交情很深,因此一提这人的名字,他就让我跟着大家一起喊厨子叫“烤全羊”。

这个厨子真是值得细细品味。你看在船上,他用绳子把拐杖套在脖子上,尽可能地腾出两只手。做饭时他将拐杖脚嵌入船舱的壁缝中抵靠着,以便撑住自己,如此一来,任凭船身如何摇晃,厨子都会像在陆地上一样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