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船已起航(第4/5页)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天气恶劣、风浪肆虐时,他居然能相当自如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这个厨子装配了一两根缆索来帮助自己跨过船上最宽的地方,水手们将缆索称为“高个子约翰的耳环”。他可以扶着缆索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时而使用拐杖,时而将它挂在绳子上拖在背后,动作极为灵巧,就像正常行走的人一样迅速。不过,即使他如此走动自如,以前与他一起在海上航行过的水手们仍然不时叹惜他已大不如前。

“‘烤全羊’不是个简单人。”副水手长对我说,“他在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好的教育,只要高兴,能讲得不比书本差,而且这家伙很勇敢,连狮子和他比也算不了什么。我亲眼见过他赤手空拳与四个人搏斗,把对方的脑袋揪在一起狠狠碰撞。”

伊斯班袅拉号上所有的水手都尊敬他,甚至服从他。厨子跟每个人说话都有一套办法,亦能使每个人对他怀有感激之情。他对我的态度始终十分亲切,看见我到厨房去总是很高兴,那个厨房被收拾得非常整洁,一个个盘子擦得锃亮,悬空挂了起来,厨房的角落里,他用笼子养着一只鹦鹉。

“来,吉姆。”他常常对我说,“来听约翰讲个故事吧,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的孩子。你坐好了听我说,这只鹦鹉我给它取名叫‘弗林特船长’,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海盗。你瞧,弗林特船长正预言我们此次远航必将成功哩。是不是,船长?”

那只鹦鹉当时就会快嘴快舌地叫起来:“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它能一直喊到声嘶力竭,直到约翰扔过去一方巾帕罩住笼子,那叫声才会停止。

“我告诉你,小吉姆。”他说,“这只鹦鹉现在可能有二百岁了。这种鸟儿一般寿命都很长,除了魔鬼,谁也不会比它看到更多伤天害理的事。它曾经跟着英格兰,就是大海盗英格兰船长一起出海远行,到过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印度的马拉巴尔、南美的苏里南、北美的普罗维登斯、苏格兰的波多贝洛。这只鸟儿见过怎样打捞沉船上的财宝,就是在那里学会了叫‘八个里亚尔’,这是因为当时捞起了三十五万个每枚值八个里亚尔的西班牙银币!吉姆,当‘印度总督号’在果阿附近遭到强攻时,它也在场,那会儿你要是看到,肯定会以为它是个雏鸟哩,可其实这只鹦鹉已经闻过火药味了。是不是,船长?”

“准备转向!”那鹦鹉又尖叫起来。

“这小东西鬼机灵。”厨子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糖块来喂它,接着那只鹦鹉就不停地啄着笼栅骂不绝口,说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下流话。厨子跟着说:“这叫近墨者黑。老弟,我这只可怜又无辜的老鸟儿骂人本领可是炉火纯青,它已经改不了啦,你要明白这一点。就像别人说的,即使在牧师面前它也照骂不误。”说到这里,约翰总会特别庄重地举手碰一下额前短发,我很自然地把他视为船上最好的人。

在此期间,乡绅老爷屈利劳尼先生和斯摩列特船长的关系仍然相当疏远,他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对船长的厌恶,而船长呢,除非乡绅老爷主动讲话,否则绝不会先开口,偶有答话也相当尖刻、简短而生硬,从不浪费一个字眼。当被对方逼急时,他亦可能承认自己对船员们的看法有失偏颇,说不少水手眼明手快,在船上的表现很不错,非常遵守船上的规矩。

对于伊斯班袅拉号,他是死心塌地地爱上了。

“这艘船驾驶起来那么得心应手,先生,即使一个做丈夫的也不可能要求自己的妻子像这样听话。”船长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想说,自己对这次航行很不喜欢,不信咱们等着瞧。”

一听到这个,屈利劳尼先生就会转过脸去,背着双手在甲板上踱来踱去,下巴颏儿翘上了天。“那家伙要再唠唠叨叨这个,我可要气炸了。”事后他说。

我们遇到过一次坏天气,但这恰恰给了伊斯班袅拉号一展身手的机会,经历过这次事件,船上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比较高兴。

在我看来,自从挪亚方舟下水以来,从未听说过哪艘船的船员们像他们那样放纵无忌:水手们借点儿理由就要饮双份儿的酒,若是乡绅老爷听说哪天是某人的生日,当天肯定可以吃到葡萄干布丁,还有,在甲板中央随时放着一只敞盖的大桶,里面堆满了苹果,谁爱吃就自己拿。

斯摩列特船长对此颇有微词,他说:“从没听说过这么做能有什么好结果,放纵手下只会让他们心生歹意,还有可能招致灾难,这是我的观点。”

然而,与他所说的恰恰相反,有个好结果正是从那苹果桶里得来的。读者很快便可看到:要是没有这只苹果桶,我们就不可能及时得到警告,反而很有可能全部遭到叛贼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