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页)

“他会奴役你。”

“一想到自由我就会发抖。”

“我要你小心他。”

“见了他就会崇拜他,了解他就会信任他。”

“西比尔,你爱他爱疯了。”

她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亲爱的吉姆老弟,你说话像已经活了一百岁。某一天你自己也会恋爱的。到时你就知道爱是什么了。别那么拉着脸。想想看,虽然你要走了,但留下的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幸福,一想到这一点,你当然应当高兴。对我们俩而言,生活一直非常艰辛,苦不堪言,困难重重。但现在起就会不同了。你就要踏入一个新世界,而我已经发现了一个新世界。这儿有两把椅子,我们坐下来,看看过往的时髦人们吧。”

他们坐了下来,周围是一群看风景的人。路对面的一片郁金香盛开得像一圈圈跳动的火。白色的尘雾——似乎是云彩般的鸢尾根在颤抖——悬挂在浮动的空气中。鲜艳的太阳伞舞起舞落,犹如巨形蝴蝶。

她让弟弟谈谈自己,谈谈他的希望和前景。他说话慢吞吞的,很费力。他们你说一句,我接一句,就像赌徒一来一往传着筹码。西比尔有点透不过气来。她无法传达出自己的喜悦。她所能赢得的回应,只不过是弟弟那闷闷不乐的嘴边若有若无的微笑而已。过了一会儿,她就默不作声了。突然,她瞥见金色的头发和大笑的嘴唇。一辆敞篷马车驰过,上面坐着的除了两位女士,正是道林·格雷。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是他!”她叫道。

“谁?”吉姆·文恩问。

“迷人王子呀。”她回答,目送着远去的敞篷马车。

他跳起来,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指给我看哪个是他!指出来。我一定得见他!”他喊着。但就在此刻,伯威克公爵的四驾马车冲到他们和那辆马车中间,当它驰过留出了空地,敞篷马车早已驶出了公园。

“他走了,”伤心的西比尔喃喃地说,“我真希望你看见他了。”

“我也希望我见到他了,老天有眼,他要是让你受了什么委屈,我就杀了他。”

她惊恐地看着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字字如匕首,刺向空中。周围的人顿时目瞪口呆,站在她近旁的一位女士窃笑起来。

“走吧,吉姆。走吧。”她悄声说。吉姆一脸倔强地随她穿过人群。他挺高兴他说了这些话。

当他们走到阿喀琉斯像前时,她转过头来。双眸流露出的怜惜之情,在她的唇边化作了笑声。她对着弟弟摇了摇头。“你真傻,吉姆,傻透了。真是个坏脾气的男孩,如此而已。你怎么会说出那样可怕的话呢?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就是妒忌、无情。啊!我真希望你也坠入爱河。爱情使人向善,你说的话是恶毒的。”

“我十六岁了,”他回答,“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妈妈帮不了你什么。她不懂怎么照顾你。现在我真希望自己根本不去什么澳大利亚了。我非常想放弃一切计划。要是我没有签过约,我就不去了。”

“噢,可别当真不去了,吉姆。你就像妈妈过去常常在愚蠢的情节剧中喜欢扮演的角色一样。我不准备和你争吵。我刚才已经看见他了。噢!能见到他就是完美的幸福。我们不吵了。我知道你从来不会伤害任何我爱的人,是不是?”

“我想,只要你爱他,我就不会。”他阴沉地回答。

“我会永远爱他!”她叫道。

“那么他呢?”

“也会永远爱我!”

“他最好如此。”

她身子一缩,从他旁边闪开。随后又笑起来,把手搭在他胳膊上。他只是个孩子。

在大理石拱门处,他们搭乘了一辆公共马车,在尤斯顿路寒酸的家附近下了车。已经五点多了,西比尔得在演出前躺下休息两小时。吉姆坚持让她这样做。他说待会儿与她告别时宁愿母亲不在场。母亲肯定会弄出一幕戏剧场景,而他厌恶任何戏剧化的场景。

他们在西比尔自己的房间里分别了。年轻人的心怀嫉妒,他对仿佛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陌生人厌恶至极。然而,当她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摩挲着他的头发时,他的心软下来了,真心实意地吻了她。下楼时,他已热泪盈眶。

母亲正在楼下等他。他一来她就嘟嘟囔囔抱怨他不守时。他一言不发,坐下吃贫乏的晚饭。苍蝇绕在桌子周围嗡嗡乱飞,在脏兮兮的桌布上爬动。穿过公共马车驶过时的隆隆声和出租马车的嗒嗒声,他仍能听见那嗡嗡的唠叨声正在吞噬着留给他的每一分钟。

过了一会儿,他把盘子推开,把头埋进双手。他觉得自己有权知道。如果事情真像他所怀疑的那样,那她早就该告诉他。他母亲充满恐惧地注视着他,话儿机械地从她嘴里掉出来,手指摆弄着一块镶着花边的破手帕。钟敲六点时,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随后,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急于乞求怜悯的神情。这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