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6/9页)

“您这是干什么?”

“您瞧吧!”

他把那块奇怪的爆炸过的圆木头递给我看。我看见圆木头的中心有一个用手摇钻旋出的洞,并奇怪地被熏黑了。

“您明白吗?这些魔鬼在里面装了炸药。嘿,这些蠢蛋,一俄斤炸药能顶什么用呢?”

然后他把这块木头丢在一边,开始洗手,说道:

“幸好阿克西尼娅出去了,否则她会受伤的……”

带有酸味的烟雾消散了,现在看得很清楚,架子上的餐具被震碎了,窗玻璃全破了,炉口边的砖也被炸崩了。

我不喜欢霍霍尔这个时候的平静态度,他现在的表现,好像眼前这种愚蠢行为一点也不使他感到愤怒。大街上的孩子们却在奔跑着,尖声叫喊:

“霍霍尔家失火了,我们的村子烧起来了!”

一个村妇在那里边哭边数落。从房间里传来了阿克西尼娅的惊叫声:

“米哈伊洛·安东内奇!有人闯进铺子里来啦!”

“喂,喂,小声点!”他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湿胡子。

从房间那边敞开的窗口处,许多张因恐惧和恼怒而扭曲了的毛茸茸的脸,眯缝着被烟熏痛了的眼睛,望着小铺子。有一个人激昂地尖声叫喊:

“把他们赶出村子去!他们老是出事!上帝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个矮个子、红头发的农民,翕动着嘴唇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试图从窗口爬进来,可是没有成功;他右手拿着一把斧子,左手痉挛地抓着窗台,滑了下去。

罗马斯一只手拿着一块木柴,问他:

“你往哪里钻?”

“我的爷,我来灭火……”

“可是,哪儿也没有着火呀……”

这个农民惊愕地张着嘴,离开了。罗马斯则走到店铺门口,拿出那块木柴给大家看,然后对着这群人说:

“你们当中是谁把炸药装进这块木柴里,然后又塞在我的柴堆里?可是火药太少了,所以我们没受到任何损害……”

我站在霍霍尔的背后,望着这群人,听见那个手里拿着斧子的人胆怯地说:

“他干吗拿着木柴冲我挥动呢……”

已经喝了酒的退伍军人科斯京高声喊道:

“把他赶走,暴徒!把他送上法庭……”

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吭声,注视着罗马斯,半信半疑地继续听他说话:

“要炸掉这座农舍,需要很多炸药,也许得用一普特才成!好了,你们也散开吧……”

有一个人问道:

“村长在哪儿呢?”

“该去找村警!”

人们不慌不忙、不大乐意地散开了,好像有点儿遗憾似的。

我们坐下来喝茶。阿克西尼娅比任何时候都更殷勤、更和善地给大家倒茶,并同情地对罗马斯说:

“您不去告他们,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放肆。”

“这种事不让您生气吗?”我问道。

“我没有工夫对每一件蠢事去生气。”

我在想:“要是所有的人都能如此平心静气地处理自己的事,那该多好啊!”

他曾说过不久他要到喀山去,并问我要买些什么书带回来。

我有时觉得,他的心灵里有一种像钟表一样的机器,上一次发条,就可以走一辈子。我喜欢霍霍尔,非常敬佩他,可是我却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对我或对别的什么人生一次气,捶胸顿足,大叫大喊一番。然而他根本不会生气,或不想生气。每当他被某种蠢事或无耻的行为激怒时,他都只是嘲讽地眯缝起一双灰色的眼睛,说几句简短而又冷漠的话,而且这些话总是极其普通而又客气的。

例如,有一次他质问苏斯洛夫:

“您,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还昧着良心呢,嗯?”

老头的黄脸和额头慢慢地红了起来,连他那白胡须好像也从须根变成了红色。

“要知道,这对您没有什么好处,而您却丢掉了尊严。”

苏斯洛夫低下头,表示同意地说:

“对,没有好处!”

后来苏斯洛夫对伊佐特说:

“他真是个心灵指导者!要能选这样的人做长官就好了……”

罗马斯简单、明确地告诉我,他不在时我应该做什么和怎样做。我觉得,他已经忘掉了人们曾用爆炸威吓他的事,就像忘掉了蚊虫叮过他的皮肤一样。

潘科夫来了,他察看了一下炉子,皱着眉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