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中之鼠26(第6/9页)

地窖在修道院地基层下方很深的地方,所以也位于俯瞰荒凉山谷的石灰岩悬崖表面下方很深的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老鼠成群结队地朝这里涌来,不过,至于为什么,我无从得知。就在我们满怀期待地躺在那里守候的时候,我断断续续地陷入似睡非睡的状态,而躺在我脚边坐卧不安的“黑鬼”又时不时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但这些梦并不是那种合乎常理的梦,而是我头一天夜里做过的那种噩梦。在梦中,我又看到了幽暗的地窖,看到了猪倌和那群浑身脏兮兮在烂泥里肆意打滚的猪。看着看着,这些东西似乎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清楚到让我几乎能看清它们的面目。接着,我看清了其中一头猪圆滚滚的样子,大叫一声惊醒过来。惊叫声把“黑鬼”吓了一跳,而一直没有睡的诺里斯上尉则哈哈大笑起来。诺里斯如果知道我为什么惊叫,没准儿会笑得更凶,但也可能笑不出来。不过,我是到后来才想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极度恐惧常常会仁慈地让记忆瘫痪。

听到有情况后,诺里斯摇醒了我。他轻轻地摇了摇我,让我赶紧听猫的动静,我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实际上,要听的不止猫弄出的动静,在石梯顶部紧闭的门外,有许多猫正在嘶叫和抓挠,简直像一场噩梦,而此时此刻,“黑鬼”根本不去留意门外的同类,一个劲儿地沿着四周裸露的石墙拼命奔跑。与此同时,我听到石墙里传来我头一天夜里听到过的老鼠奔跑的嘈杂声。

此时此刻,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因为这里的种种反常是正常的思维根本无法解释的。只有我和猫才能感觉到的这些动物,肯定是在古罗马时代的石墙里不断地嚼齿和奔跑,而我原以为这些石墙是实心的呢……除非1700多年来流水的作用慢慢侵蚀出蜿蜒曲折的地道,而这些啮齿动物又把地道啃得又光又宽了……不过,即便是这样,阴森恐怖的气氛仍有增无减。如果石墙里真是老鼠,那诺里斯为什么听不到老鼠的动静呢?为什么他催我去看“黑鬼”的举动,去听门外猫发出的声响呢?为什么他胡乱猜测猫躁动的原因呢?

当我尽可能理智地告诉他我认为自己听到了什么时,我突然发现老鼠的骚动声正逐渐消散,自上而下渐行渐远,跑到了这间已经是地下二层的地窖下边更深的地方,似乎整个崖壁都被老鼠掏空了。听我说完后,诺里斯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满腹狐疑,相反,我的话深深触动了他。他示意我注意门外的猫似乎已经放弃追老鼠,不再吵闹了,但“黑鬼”又突然躁动起来,开始疯狂抓挠距离诺里斯的躺椅更近、位于地窖中央的巨石祭坛底部。

此时此刻,我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诺里斯上尉虽然比我更年轻、更强壮,没准儿更坚定地信奉唯物主义,但我发现,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是让他受到强烈的震撼,究其原因,也许是他对当地坊间传言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吧。一时间,我们手足无措,只好盯着黑猫抓挠石坛的底部,看着他抓挠的疯狂程度慢慢散去,时不时抬起头来,冲着我发出乞怜的叫声,而这种叫声是它过去有求于我时才会有的。

诺里斯手拿提灯,走到祭坛跟前,一声不响地跪在地上,刮掉古罗马时代的祭坛石与棋盘状地板之间的缝隙里几百年来残留的苔藓,查看“黑鬼”抓挠过的地方。可是,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细节虽然我早已想到过,但仍然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把这个细节告诉了诺里斯,我们两人便全神贯注地一起观察那个几乎察觉不到的细枝末节。放在祭坛旁的提灯里的火焰被一股气流吹得在轻轻摇曳,而此前,并没有什么气流影响提灯的火焰。毫无疑问,诺里斯刮掉石坛与地板之间的苔藓,露出了一个缝隙,这股气流就是从这个缝隙里吹来的。

当天夜里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待在灯火通明的书房中,紧张不安地讨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已经知道,这座该死的修道院底部是罗马人建造的深地基,在下面更深的地方,是三百年来文物学家从没意识到的地窖,这一发现本足以让我们这些不了解这座可恶建筑的人兴奋不已。不过,这种兴奋也有两面性,我们迟疑片刻,不知道是该放弃搜索,听信迷信永远放弃修道院,还是该满足自己的冒险欲,勇敢地去面对在那无人知晓的深处地窖里等着我们的恐怖。到了早上,我们两个各退一步,达成一致意见,决定去伦敦召集一批考古学家和科学家来解开谜团。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地下二层地窖之前,我们曾想法移动竖在地窖中央的石坛,但没能移得动。现在想来,石坛下面是充满恐怖的大坑,而石坛就是通往这个大坑的门。那些比我们聪明的人,没准儿能发现这道门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