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中之鼠26(第8/9页)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朦胧的巨大洞穴,洞穴又高又大,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这是一个充满无限神秘与无比恐怖的地下世界。这里既有房屋,也有其他建筑废墟——我心惊胆战地瞅了一眼,发现一个形状诡异的坟墓,一个由巨石堆砌而成的石圈废墟,一座穹顶低矮的罗马式建筑废墟,一片撒克逊式建筑,还有一座早期英格兰风格的木体建筑——但与整个地面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相比,这一切根本不值一提。距离石阶几码远的地方,一眼望去,杂乱无章地堆砌着人类骨骸,至少和石阶上一样是人类的骨骸。这些骨骸像泛着泡沫的大海一样一望无际,有的已经散了架,有的还能或多或少地看出是完整的骨架。那些相对完整的骨架无一例外地摆出着魔以后的疯狂姿势,要么是摆出奋力回击某种威胁的姿势,要么就是摆出一副穷凶极恶地紧紧抓住其他东西的样子。

人类学家特拉斯克博士弯下腰去仔细辨认地上的颅骨,发现这些颅骨的结构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这让他困惑不解。从进化等级上看,这些颅骨要比大多数皮尔丹人51还低,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属于人类。许多颅骨属于进化程度相对较高的人类,只有极少数颅骨属于等级最高、感官高度发达的人类。所有的骨骸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大多数是老鼠啃噬过的,但有些则是半人半兽的动物啃噬过的。和人类的骨骸混在一起的是许多细小的老鼠骨骸,这些骨骸肯定是那支终结古代的祸害大军落下来的成员的。

我很纳闷,在经历了那天的骇人发现后,我们所有人居然还能活着,而且神志都还健全。就连霍夫曼52和于斯曼53都想象不出比这个幽暗洞穴更不可思议、更令人厌恶、更充满哥特式诡异的场面了。我们一行7人跌跌撞撞地走在洞穴中,面对一个又一个新发现,大家都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象三百年前,或是一千年前,或是两千年前,乃至一万年前,这里肯定发生过的事。这里堪称地狱的接待室。当特拉斯克告诉桑顿,有些骨骼显示它们的主人已经退化了二十代,甚至更多代,以至于变成四肢动物的时候,可怜的桑顿又一次昏了过去。

就在我们开始要弄清埃克瑟姆的建筑废墟时,恐惧也接踵而至。肯定是由于饥饿或惧怕老鼠的缘故,那些原本关在石圈里的四足动物——偶尔夹杂着两足动物——最后疯狂地冲出石圈。这样的动物不止一群,很显然是用劣质蔬菜喂养得又肥又胖,在那些古罗马之前的巨石瓮底上还能看到这样的蔬菜当作饲料被鲜储起来。此时此刻,我终于弄明白我的祖先为什么会需要那么大的菜园子——打死我也忘不了!至于圈养这些动物的目的,我根本用不着去问。

威廉爵士手持探照灯站在这座古罗马时代的建筑废墟里,大声解释着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的最令人震惊的仪式,道出了那个在大洪水时代以前异教徒们就已经拥有的饮食习惯,而西布莉的祭司后来发现了这种饮食习惯,并把它与自己的饮食习惯融为一体。诺里斯虽然目睹过战场的血腥场面,但当他走出这座英式建筑时,连步子都迈不稳了。这座建筑简直就是屠宰场和厨房(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在这里看到熟悉的英式厨具,看到熟悉的英式涂鸦(时间最近的涂鸦居然可以追溯到1610年),对我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在这座建筑中,我甚至都不敢走动,正是在这里,我的祖先瓦尔特·德·拉·珀尔最后用短剑终结了种种罪恶行径。

我壮着胆子走进去的,是撒克逊时期的那座低矮建筑,这座建筑的橡木门已经掉落。我走进去一看,这里有一排十间惨不忍睹的石牢,石牢门窗的铁栅栏已锈迹斑斑。其中的三间石牢里还有囚犯的遗骨,都是进化等级较高的人类骨骸,其中一个骨骸的食指上还戴着一枚印章戒指,印的是我们家族的盾徽。威廉爵士在罗马式小教堂下面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也有年代更久远的几间牢房,不过,里面没有发现囚犯的骨骸。在这个地窖下面还有一个低矮的地窖,里面有许多箱子,箱子里整齐摆放着骨骸,其中的几口箱子上,用拉丁语、希腊语、佛里吉亚语54刻着骇人的铭文。与此同时,特拉斯克博士掘开了一座史前的坟墓,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颅骨,与大猩猩的颅骨相比,这些颅骨只有细微的进化,颅骨上都刻有难以形容的象形文字。面对这一恐怖场面,“黑鬼”走起路来,可谓是昂首挺胸、泰然自若。有一次,看到它神气地蹲坐在一堆白骨之上,我不禁纳闷,它那双黄眼睛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随便扫了一眼这片幽暗区域——我曾不止一次梦见过这片可怕的区域——的恐怖场面之后,我们转身朝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底洞走去。从悬崖裂缝里透进来的日光根本照不到这个无底洞,所以,我们也永远无法得知,在这个近在咫尺而又伸手不见五指的冥界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毫无疑问,里面隐藏的秘密肯定不会给人类带来什么好处。不过,近在眼前的东西已经够吸引我们的注意了,因为我们借着探照灯光没走多远,就看到老鼠尽情享受盛宴的无数深坑。而在这些深坑中,突如其来的食物短缺使那支贪婪的啮齿大军首先将它们的利齿瞄准了那些饱受饥饿折磨的生物,然后再从修道院里蜂拥而出,发动了历史上那场农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疯狂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