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18/41页)
过了三十分钟,我带着毫无结果的警戒,带着愚蠢的怯懦,回到了营地,收拾了塔克的尸体,准备将他埋葬。我花了两个多小时,在满是岩石的高原土地中,挖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墓穴。尸体埋好,正式仪式也完成了,我却想不出一点个人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称呼这位曾经的向导,这位滑稽矮小的莽汉。“上帝,保护他。”最后我说道。我对自己的虚伪感到厌恶,在内心,这些祷告肯定是对我自己念的。“让他平安抵达。阿门。”
今晚,我将营地朝北移了半公里,把帐篷扎在十米外一块开阔的区域,但我背靠一块大石头,睡袍拖在地上,弯刀和脉塞近在手边。塔克的葬礼之后,我查看了物资装备的盒子。剩下的几根避电杆没了,但其他东西什么也没有被拿走。我立刻想到,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穿越了火焰林,目的是杀死塔克,把我丢在这儿,让我陷入绝路。但是我想不出,这样一个精妙行动的动机何在。如果种植园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尽可以在雨林动手,毕竟,如果用凶手的眼光看,在火焰林深处,没有人会对两具烧成炭的尸体生出任何疑问。那就只可能是毕库拉。我原始的职责。
我琢磨着,是否可以不用那些杆子,从火焰林返回,但是很快便把这想法弃置不顾。留下,可能会死路一条;返回,那将必死无疑。
在特斯拉蛰伏前,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当地是一百二十天,每天二十六小时。那是很长一段时间。
天父基督,为什么事情要降临在我头上?为什么昨晚要饶我一命?如果他们仅仅是打算在今晚将我献祭……或者明天?
我坐在黑漆漆的悬崖上,从大裂痕中涌起的夜风发出不祥的哀啸,我聆听着;天空被条条血红的流星尾迹点亮,我默默祈祷着。
我为我自己念着祷告。
第九十五日:
过去一周的恐怖已经大大缓解。我发现,就连恐惧也会一天天地走下坡路,慢慢衰败,最后变成极为平常之事。
我用弯刀砍了些小树,造了间单坡屋,屋顶和侧面用伽玛服盖着,木头夹缝用泥巴糊住。屋子靠着一块巨石,作为后墙。我从调查装备中拿出几样东西,摆在外面,不过现在我觉得它们今后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冰冻干食迅速减少,我开始寻找补给。很久以前,我在佩森上草拟过一张荒谬的时间表,现在,如果按照这张表,我应该已经和毕库拉一起生活了几星期,并且已经开始用小货物交换当地的食物了。没关系。我找到了食物,除了无味但是很容易煮熟的茶马根,还有五六种不同种类的浆果和超大水果,通信志保证它们可以食用;到目前为止,只有一种吃了让我不舒服,让我在最近的峡谷边上蹲了一晚上。
我在这片领域的疆界内踱步,坐立不安,就像阿马加斯特星的幼年珀罗普斯,它们被那些二流君主视若珍宝地关在笼子里。往南一公里,朝西四公里,四处都是火焰林。早上,烟尘和薄雾变换所组成的幕帘争先恐后地遮蔽了天空。唯有固若金汤的比斯托,高原巅峰的岩石土壤,以及东北方连绵的陡峭山脊,它们就像穿着装甲的椎骨,挡住了特斯拉树的去路。
高原向北扩展出去,大裂痕周边十五公里内的下层丛林变得越来越密集,最后被一条峡谷拦住去路,这条峡谷有大裂痕的三分之一深,一半宽。昨天,我抵达了最北点,向满是洞窟的天堑外望去,却感到失落至极。我会改天再试试,从东面绕道,找到一个交叉点,但是通过深坑对面泄露底细的凤凰树,以及东北地平线上笼罩的浓烟,我猜我只会发现满是茶马树的峡谷,以及大片大片的火焰林,在我携带的轨道俯瞰地图上,这些火焰林画得十分粗糙。
今晚,我去了塔克的岩石坟墓,夜风开始哀唱挽歌。我跪在那儿,试着祈祷,但是什么祷词也想不起来。
爱德华,什么祷词也没有。我内心空虚,就像我和你在陶仑贝旱谷附近的贫瘠沙漠中挖掘出的那些虚假石棺一样空虚。
禅灵教说,空虚是好迹象;那预示着新层次意识、新的见识、新的体验的到来。
妈的。
我的空虚……仅仅是空虚。
第九十六日:
我找到了毕库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们找到了我。现在,我要在他们把我从“睡眠”中叫醒之前,写下能写的一切。
今天正午,我开始细细地绘制地图——营地北部区区四公里地方的地图,然后,迷雾被暖气驱散了。这时,我注意到大裂痕一边,也就是我这边,有一系列的露台,它们之前一直隐藏在雾气里。我拿出动力望远镜,仔细查看这些露台——那其实是一系列有规则的岩脊、尖顶、暗礁,以及草丛,远远地延伸到突岩之上。这时候,我意识到展现在眼前的其实是人造聚居地。那儿约有十几栋小屋,都是些粗制滥造的茅舍,由茶马叶、石头和海绵草皮建造而成,但它们肯定是由人类建造的,绝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