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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旧神皆逝

(2137年5月)

恩迦创造了太阳和月亮,并宣布它们对大地应拥有同等权力。

太阳会为世界带来温暖,恩迦的一切造物都会在阳光中欣欣向荣,茁壮生长。阳光消逝,恩迦入睡,他便让月亮来照管所有生物。

但月亮这个两面派和狮子、豹子以及鬣狗缔结了秘密同盟。很多个夜晚,在恩迦熟睡时,月亮只把一部分脸对着大地。这时,捕猎者们就会出动,杀死并吃掉其他动物。

最后,一个人,一位蒙杜木古,意识到月亮欺骗了恩迦,并决心纠正这个问题。他本可以去向恩迦告状。但他是个骄傲的人,于是他决定自己动手,确保这些肉食动物和黑暗的合作瓦解。

他回到自己的博玛,不接待任何来访者。他用骨头占卜,制作符咒,熬煮药剂,忙了九天九夜。第十天早上,他走出屋子,对于必须要采取的行动做好了准备。

太阳当头,他知道只要太阳照耀着大地,就没有黑暗。他哼起一首神秘的歌,很快便升上天空,朝太阳飞去。

“停!”他说,“你的兄弟月亮充满邪恶。你必须留在原地,否则恩迦的造物就会继续死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太阳答道,“不能因为我的兄弟怠工,我就也要怠工。”

蒙杜木古举起一只手,“我不能让你过去。”他说。

但太阳只是大笑起来,继续前进,等它与蒙杜木古接触时,它一口吞掉了他,吐出的已是灰烬。就连最伟大的蒙杜木古也无法阻挡太阳的轨迹。

自从恩迦创造了吉库尤——第一个人类——以来,每一位蒙杜木古都知道这个故事。在他们所有人当中,只有一位无视了它。

那位蒙杜木古就是我。

据说从出生起,甚至从受孕起,每一个生命便开始了一段无可避免的旅程,它的终点是死亡。如果这真的适用于所有生命——看来也确实如此——那么它也适用于人类。既然它适用于人类,那它也适用于创造了人类的诸神。

但知道这一点并不能减轻死亡的痛苦。我刚安慰完卡图玛,他的父亲老西博基终于死了,并不是因为伤病,而是因为年事过高。西博基是到基里尼亚加这个改造成类似地球环境的乌托邦的首批移民之一,尽管他的脑子和身体都变得虚弱,我依然知道我对他的思念鲜少有人可以匹敌。

从村子里沿着河边的那条漫长而曲折的小路往自己的博玛走时,我非常清楚我自己也已时日不多。我并不比西博基年轻多少,在我们离开肯尼亚迁到基里尼亚加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我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但我仍然希望能再多一些时间,这不是出于自私,而是因为基里尼亚加还没做好准备,它还不能没有我。蒙杜木古并不仅仅是巫医,只管念念咒语;他是基库尤人所有道德规则和民事法律、所有习俗和传统的宝库。我认为基里尼亚加还没有合格的继任者。

蒙杜木古的生活艰辛而孤独。他为之效力的人民对他的畏惧大于爱戴。这不是他的错,而是他的职位本身的特性。他必须为他的人民做出他认为正确的选择,这意味着他的决定有时不受欢迎。

让我下台的决定竟然与我的人民完全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一个陌生人,这多么奇怪啊。

不过,我本应对此有所预感的,因为没有哪次对话是完全的偶然。我在回博玛的路上穿过田野,走过一个个稻草人,遇到了恩戈贝的小儿子基曼提。他家的两只山羊上午吃完了草,他正在把它们赶回家。

“占波,柯里巴。”他用手挡着头顶的刺眼阳光,和我打招呼。

“占波,基曼提。”我说,“看来你父亲现在让你照料山羊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让你放牛了。”

“过不了多久了。”他表示同意,并请我喝水,“今天天很热。你想喝点水吗?”

“你很慷慨。”我说着,接过葫芦送到嘴边。

“我一直都对你很慷慨,不是吗,柯里巴?”他说。

“是的。”我疑惑地答道,琢磨着他打算对我提什么要求。

“那你为什么让我父亲的右臂一直萎缩,无法干活呢?”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施个咒语,让它变得和其他人的胳膊一样?”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基曼提。”我说,“让你父亲胳膊萎缩的不是我,而是恩迦。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让我父亲残疾的目的是什么?”基曼提问。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一只山羊作为祭品,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我说。

他考虑了一下我的提议,然后摇摇头,“我不想听恩迦的回答,这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你觉得恩迦当我们的神能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