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九章(第6/7页)

“况且,没有人会打电话问候小学时的玩伴。

不会在五十年之后打电话,断然不会。”

我可以挂断电话,我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而且比我指望的更多。但是电话就像粘在了我的耳朵上。我不知道要是看见火苗蹿上客厅窗帘,我能不能把电话扔掉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一丝领悟。“你是他吗?”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

“那天晚上还有别人在。哈里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你是他吗?”

“哪天晚上?”说出来的是‘哪晚’,因为我的嘴唇已经麻木了。仿佛有人在我脸上罩上了面具。结满雪片的面具。

“哈里说是他的天使。我想你就是他。你去哪儿了?”

“夫人……埃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接到命令后,我把他送到机场,他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要去越南,我告诉他小心他的屁股。他说,‘别担心,妹妹,我有个守护天使看护着我,还记得吗?’1968年2月6日,天使先生,你在哪儿?我哥哥在溪山牺牲的时候,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你这个狗娘养的?

她还说了些别的,但我不知道是什么。那时,她哭得很厉害。我挂断电话,回到浴室。我躺进浴缸,拉上窗帘,把头埋到膝盖之间,看着橡胶垫上的黄色水仙。然后我狂啸起来。一声。两声。三声。这是最糟糕的:我希望阿尔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他该死的兔子洞。不仅如此,我希望他已经死了。

9

当我把车开进他的车行道、看见屋内一片漆黑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当我试图开门,发现门没锁后,我感觉更糟。

“阿尔?”

没人应答。

我找到电灯开关,轻轻地弹了一下。房间的主要区域毫无生气,定期打扫但不再使用。墙壁用装了框的照片覆盖着。几乎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想,是阿尔的亲戚——但我认识挂在沙发上的夫妻:约翰和杰奎琳·肯尼迪。他们在海滩上,可能是海恩尼斯港口,双手环抱着对方的脖子。空气中弥漫着佳丽香水的味道,却没能掩盖住屋子深处传来的病房气息。某处传来诱惑乐队低沉的歌声,唱着《我的女孩》。灰暗多云天里的阳光,都是这样的。

“阿尔,你在吗?”

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波特兰第九舞蹈房,跳着迪斯科,想要邂逅大学女生?我知道当然不会。我许了个愿,有时候愿望会实现。

我摸索着厨房开关,找到后打开了荧光灯,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亮度足够做阑尾切除手术。

桌子上放着塑料药罐,那种能盛一周剂量药丸的药罐。很多这种药罐很小巧,能装进口袋或者钱包,但是这一个有百科全书那么大。药罐旁边有张兹齐牌便笺条,上面潦草地写着:“要是你忘记八点钟要吃药,我会杀了你!多丽丝。”

《我的女孩儿》结束了,《只是我的幻想》开始。

我循着音乐走入病房的恶臭之中。阿尔躺在床上。

他看起来很安静。两只闭上的眼睛眼角外各滴下过一滴泪珠。泪痕仍然湿润,闪着微光。多片CD播放器放在他左边的床头柜上。床头柜上也有一张便笺条,上面放着一只药瓶压着。那个药瓶遇到微风就会失去纸镇的功能,因为它是空的。我看着上面的标签:奥施康定,二十毫克。我拿起纸条。

对不起,伙计,等不及了。太痛了。你有餐馆的钥匙,知道该怎么做。也别骗自己说还能再试一次。因为太多事情会发生。一次成功。或许你很恼怒我让你陷入这一切。站在你的角度,我也会这么想的。但是,别放弃!请别放弃!锡盒放在床下。里面还有五百美元左右,我存下的。

靠你了,伙计。明天早上多丽丝找到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房东可能会给餐馆上锁,所以,务必今晚就去。救救他,好吗?拯救肯尼迪,一切都会改变。

求你了。

阿尔

 

你这个混蛋,我想,你知道我可能会重新考虑。这就是你对付我的伎俩,对吧?

当然,我会再三考虑。但考虑不是选择。要是他以为我会放弃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阻止奥斯瓦尔德?当然。但是那一刻,奥斯瓦尔德严格地说还排在第二位,只是云遮雾绕的未来的一部分。1963年已经是过去,所以这么说很滑稽,但完全准确。我脑子里想着的是邓宁一家。

阿瑟,也叫图加:我可以挽救他。我也可以救哈里。

肯尼迪可能会改变主意,阿尔说过。他指的是越南。

即使肯尼迪没有改变主意,出了兵,哈里1968年2月6日还会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在同样的地点吗?我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