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九章(第5/7页)

我想我在笑。报道如此疯狂,实在令人钦佩。

所有的零碎材料都被嫁接。疯狂的醉酒丈夫,畏缩、恐惧的家人,英勇的路人(没有说他为什么会经过那里)。你还指望读到什么呢?文章没有提到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出现在现场。一切作派都是如此德里风格

我在冰箱里翻了一阵,找到剩下的巧克力布丁,站在灶台前吃了下去,朝我的后院看去。我抱起爱勒谟,抚弄它,直到它扭动身子要下去。

我回到电脑旁,按了一个键,驱散屏幕保护,又看了一眼比尔·图尔考特的照片。英勇的介入者挽救了一家人的生命,却由于心脏病发作而倒下。

最后,我走到电话旁,拨通查号台的电话。

8

德里的电话名录里没有多丽丝、特洛伊或者哈罗德·邓宁。最后,我试了试埃伦的名字,没抱什么希望。即使她仍然在镇上,也很可能已经随了夫姓。但有时候,风险大的赌注恰恰是幸运的赌注(李·哈维·奥斯瓦尔德就是个穷凶极恶的例证)。电话机器人说出一串电话号码时,我非常吃惊,铅笔差点从手中滑落。我没有再次拨打查号台的电话,而是按了1,然后直接拨打我查询的电话。要是停下来想想,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这么做。有时候,我们不想知道,不是吗?

有时候我们害怕知道。我们只是径直向前,然后回头。但我勇敢地拿着听筒,听着德里的一台电话响了一声,两声,三声。再响一次,电话应答机也许就会接通,我不想留言。我不知道在留言里说什么好。

但第四声响到一半,一个女人说话了:“你好?”

“是埃伦·邓宁吗?”

“嗯,那要看在给我打电话的是谁。”她的话里有一种克制的风趣。声音有点儿烟味儿,有点儿妩媚。要不是我知道的话,会以为这是个三十岁的女人,而不是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有这把嗓音的,我想,该是相当专业的人。一位歌手?一位女演员?也许是位喜剧演员(或是女谐星)?这些似乎都跟德里不搭。

“我是乔治·安伯森。我很久以前认识你哥哥哈里。我回到缅因了,我想或许我可以试试跟你们联系。”

“哈里?”她听起来很惊讶。“噢,我的上帝啊!你们是在军队里认识的吗?”

是吗?我迅速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不是我的故事。太多潜在的陷阱了。

“不,不,早前在德里,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

灵感闪现了。“我们常常在娱乐中心玩。同一个队的。经常一起玩。”

“哦,很抱歉地告诉你,安伯森先生。哈里死了。”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不过,在电话上这样可不行。我费劲地说:“噢,上帝,真抱歉!”

“很久了,在越南死的。春节进攻时死的。”

我坐了下来,胃里一阵难受。我救了他,让他没有跛脚,没有精神障碍,却把他的寿命缩短了四十年?太好了。手术成功,病人却死了。

但表演不得不继续。

“特洛伊呢?还有你,你好吗?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骑着带保护轮的自行车,唱着歌。

你总是唱着歌。”我无力地笑笑。“哎,你过去简直把我们弄疯了!”

“这些日子里,我唯一一次唱歌是在班尼根酒馆的卡拉OK之夜。但我从来不讨厌动嘴。我是班戈WKIT的播音员。你知道吗,流行音乐节播音员?”

“啊哈。特洛伊呢?”

“住在帕姆斯普林。他可是家里的有钱人。

在电脑生意上赚了很多。七十年代从底层做起。

跟斯蒂夫·乔布斯吃过午饭之类的。”她笑了。

笑得很灿烂。我敢打赌缅因州东部所有的人都会调到她的频道,只为听到她的笑声。但是,她再次开口时声调变得低沉,所有的幽默荡然无存。

就像太阳被乌云笼罩。“你到底是谁,安伯森先生?”

“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周末做热线节目秀,在周六做旧货甩卖秀——‘我有台旋耕机,埃伦,差不多是崭新的,但我付不起贷款,我想五千以上卖掉,越高越好。’诸如此类。星期天的主题是政治。人们打进热线,痛斥拉什·林博[81]或者谈论格伦·贝克[82]如何竞选总统。我能分辨声音。你要是哈里在娱乐中心时代的朋友,你该有六十岁了,但你不到六十。你的声音听起来不超过三十五岁。”

耶稣啊,说得丝毫不差。“人们都说,我的声音听起来比我的年龄年轻很多。我敢打赌他们也是这么说你的。”

“得了吧,”她语气平淡地说,声音立刻变得苍老起来。“我经过多年的训练,声音里才带着阳光。你也练过?”

我想不出怎么回答,于是干脆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