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分水岭时刻 第三章(第2/10页)

这种想法出现的那一刻——不,是那一秒钟——我猜到阿尔的真实想法了。只是我还知之不详。我把冰茶放到一边,站起身来。

“不,绝对不会,嗯。”

他对我的反应一点也不吃惊。当然,我可以认为他被氧可酮麻痹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看得出,不管我说什么,我其实不会撒手不管。我的好奇心(更不消说我的迷狂)已经像豪猪的刺一样根根直立。我确实有点儿想问个究竟。

“我想我可以跳过开场白直奔主题,”阿尔说。

“很好。坐下,杰克,我会向你和盘托出这所有的一切。”我站着没动。“你知道自己想听这些。

能有什么害处呢?即便在眼下的2011年我能让你听命于我——而实际上我不能——我也没有能力指挥你在那里做任何事。一旦你回到过去,阿尔·坦普尔顿只是印第安纳州布卢明顿市一个四岁的孩子,戴着独行侠面具在后院里到处奔跑,还不能完全自理大小便呢。快坐下。就像专题广告片里说的,你不必非做不可。”

“没错。我妈妈一准会说,魔鬼的声音总是很甜美。

我坐了下来。

3

“你知道分水岭时刻这个说法吗,伙计?”

我点点头。不当英语老师我也知道,甚至连文盲都知道这个说法。这是有线电视新闻上天天出现的令人讨厌的惯用词。其他的惯用表达还有“连连看”和“关键时刻”。最令人恼火的(我已经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在学生面前痛批这种用法)莫过于那些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的“他们说”,或者“很多人认为”之类的表达。

“你知道这个说法出自哪里吗,知道它的来源吗?”

“不知道。”

“出自制图法。分水岭通常指分隔河流的山岭或林地,河水从这里流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历史也是一条河,你说对吗?”

“我想是吧。”我喝了口茶。

“有些时候改变历史的事件会无限蔓延——就像分水岭地区的长时间大雨,容易造成河水泛滥。晴天甚至也会有水灾。分水岭地带的某一小片区域长时间下大雨就会造成水灾。历史这条河流中也常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水灾。需要举几个例子吗?比如9·11恐怖袭击,又比如2000年布什击败戈尔。”

“你不能把全国大选比作突发而至的水灾,阿尔。”

“也许大多数全国大选不能算是,但2000年的总统大选却是个例外。如果你能回到2000年的秋天,在阿尔·戈尔[20]身上花二十万美元呢?”

“这么假设有几个问题,”我说,“首先,我根本没有二十万美元。其次,我是位老师。我说得清楚托马斯·沃尔夫[21]的恋母情结,但对政治我简直一窍不通。”

他冲我不耐烦地摆摆手,瘦削的手指上海军陆战队戒指差点飞出去。“钱不是问题。这一点你信我的没错。预先知情可以完胜经验之类的狗屎。佛罗里达州选票的差距不到六百票。你认为自己能在选举日拿二十万美元,用买通选民的方式,搞定六百张选票吗?”

“兴许吧,”我说。“很有可能。我想,我会把那些漠视选举和往届投票率不高的选区单列出来——这些不用花很大力气就可以调查清楚——然后带着钞票过去。”

阿尔笑了,露出残缺的牙齿和病态的牙龈。“可不是吗?这一招玩转了芝加哥很多年。”

用不到两辆奔驰的价格搞定美国总统的想法让我陷入了沉默。

“但是说到历史长河,最容易出现变化的分水岭时刻莫过于暗杀——成功的暗杀和失败的暗杀。奥地利的弗朗茨·费迪南德大公被精神失常的小人物加夫里洛·普林西普暗杀,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此爆发。此外,1944年,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刺杀希特勒失败——功亏一篑——战争持续进行,数百万人殒命。”

我也看了那部电影。

阿尔说,“对弗朗茨·费迪南德大公或者阿道夫·希特勒,我们无能为力,实在是鞭长莫及。”

我本想责怪阿尔的想当然,但忍住了。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本令人沮丧的小说。比方说,托马斯·哈代[22]的小说。你知道故事的结尾,但这不影响你阅读的乐趣,反而激发了你的好奇心。就像是看着小孩子开电动火车,越开越快,等着看火车在拐弯处冲出铁轨。

“要是你想要搞定9·11恐怖袭击的话,你得等43年。那时你都快八十岁了,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这么着稻草人手里拿的孤星旗[23]就好理解了。

那是阿尔上次穿越回去时的纪念品。“63年的事情你搞不定,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下午领我进餐馆时,他的双眼污浊模糊,现在变得炯炯有神。他甚至变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