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自由主义者和共产党的联盟(第5/8页)

即使是在新民主主义社会时期,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共产党。大部分中国自由知识分子接受了共产党,但也有些人做出了另外的选择,其中包括胡适。他对国民党的批评从来没有达到他的许多同事那样激烈的程度。尽管如此,在内战时期,尤其是学生运动期间,他从自由主义的立场出发客观地评论了许多问题。据说,在他1949年1月飞离被共产党军队包围的北平后,胡适对国民党政府的外交部副部长叶公超说,他对国民党已经无话可说了。“像我这样的自由人士仍然选择你们的唯一原因是,”他告诉叶,“在你们的政权中,我们至少拥有沉默的自由。”[75]

大部分自由主义者显然没有将这种沉默的自由看得如此重要。[76]或许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这种自由。例如,在与人类学家罗伯特·雷德菲尔德的一次谈话中,费孝通表示,他觉得自己可以在共产党政府的管理下有效地工作,虽然他是一名“坚定的反对派”。同许多最杰出的自由知识分子一样,费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遭到了共产党的批评。尽管如此,他仍然在1948年底表示希望为中国的工业和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同时提出,在需要的时候,知识分子应该对中共进行批评。[77]

然而,无论这些知识分子有怎样的看法,他们绝不应被视作政治投机者——1949年之后,许多人恰恰是这样看待他们的。自由知识分子确实是革命事业中的后来者,但他们一直致力于中国的自由改革,直到共产党的最终胜利之前,他们都在努力地追求这一目标。只是在国民党军事上的失败成为定局之后,知识分子对共产党的态度才由保留和反对变为有限度的接受。

尽管自由主义者勉强接受了共产党的统治,但他们对新政权没有表示过任何明确的支持,他们也不愿意做任何根本或长久的妥协。他们承诺支持共产党的新民主主义计划和此后的社会主义经济,但他们肯定不赞成一党或一个阶级的专政。正如中国共产党从不隐瞒它关于中国社会的长期目标一样,自由知识分子也从不掩饰他们对这一目标的反对。

因此,中国共产党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担心以及后者对共产党的疑虑,同样有着充分的理由。共产党曾告诫党员,在对待知识分子时,要避免使用冒险政策,应该团结他们,争取他们。这一训令清楚地反映了共产党和知识分子之间的紧张状态。共产党和知识分子在1949年结成联盟,这一联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们之间的分歧,但无法从根本上消除分歧。正是这种根深蒂固、无法消除的分歧导致了此后共产党和知识分子长期的关系紧张。


[1]储安平:《中国的政局》,《观察》,1947年3月8日,第6页。获得共产党的消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观察》和其他自由主义刊物仍然发表了有关共产党地区的大量文章。这些报道要么是对曾在共产党地区生活过的人的采访,要么是在共产党控制地区或邻近地区待过一段时间的记者的亲身经历。这些文章可被视作关于共产党活动的官方描述的补充。

[2]杨人楩:《论内战》,1948年3月20日,第5页。

[3]这些文章见《观察》:(1)何永佶,1947年7月12日,第4—5页(参见此处);(2)《北望满洲》,1948年3月13日,第15—16页;(3)钱邦楷,1948年3月27日,第16页(参见此处);(4)高超,1948年4月3日,第17页(参见此处)。

[4]洪苏:《长春烽火》,上海《文汇报》,1946年6月11日。吕德润:《春天里的秋天》,上海《大公报》,1946年4月20日。

关于第一支部队,东北抗日联军的一些残余部队,包括周保中本人,在抗战期间被迫逃往苏联境内,直到1945年8月才和苏联军队一起回到东北。关于第二支和第三支部队,总司令朱德于1945年8月11日,下令4名中共将领带领他们的军队进入东北,配合前进中的苏联军队。这四名将领包括当时在河北和察哈尔拥有军队的非共产党张学思,以及三名共产党将领:河北、热河、辽宁交界处的李运昌;山东和河北地区的万毅;晋绥地区的吕正操。万将军和吕正操都是东北的辽宁人。见胡华等人编辑的《中国新民主主义新参考资料》,第401—402页。

东北民主联军成立于1946年1月1日,共有4个军区。这4个军区、军区指挥、政委分别是:(1)热河,辽宁(西满):吕正操、李富春;(2)吉林—辽宁(东满):周保中、林枫(3)吉林—黑龙江(北满):高岗、陈云;(4)辽东(南满):程世才,萧华。林彪任司令员,彭真任政委。见周而复:《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上海《群众》,1946年7月7日,第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