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投降

四月三十日傍晚,尸体被焚烧掉,骨灰被草草掩埋后,群龙无首的人们集中到一块儿,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办。经过反复讨论,鲍曼建议在几百名守卫帝国总理府的“贴身护卫队”士兵的掩护下,组织全体人员进行战斗性突围。可蒙克告诉所有在场的人们,这样一种计划毫无希望,而且是极为荒谬的。最后大家达成了统一,即首先与苏军最高指挥官举行谈判,并派出克莱勃斯将军前往滕珀尔霍夫会见崔可夫。

凌晨两点左右,克莱勃斯出发了,约一个半小时后来到了舒伦堡环行大道,崔可夫在那儿的一处私人住宅里设立了他的司令部。这位苏军指挥官对突如其来的谈判要求甚为吃惊,仓促之间,也没有时间去召集他的参谋人员,因此临时决定,把两名作家——他正想坐到桌边和他们谈话——和他的一名副官,以及几名下级军官说成是他的主要“作战会议成员”。在他的这些客人中,还有作曲家马特维奇•I.布兰特尔,他是受斯大林的委派,专门创作一首攻克柏林的交响曲的。可当发现布兰特尔没穿军服,不能把他说成是红军军官时,这位粗暴的将军不假任何思索,把他塞进了会议室的一个柜子里,并命令他不可发出任何声响。

克莱勃斯寒暄几句后就进入了正题。他说,他想秘密地告诉所遇见的第一个外国人的将军,希特勒已于前一天,与此前不久刚与他结婚的妻子一起,自尽于帝国总理府下面的地下避弹室。可到目前为止既不知道帝国总理府那个地方有个地下避弹室,也根本不知道有个爱娃•布劳恩存在的崔可夫,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声称,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然后克莱勃斯向他宣读了由戈培尔签字的一份信件。这封信报告了由希特勒所做出的接班人的决定,随后建议开始两个国家,“两个遭受了最大战争损失的国家”之间的“和平谈判”。

崔可夫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他言简意赅地拒绝了这一眼就能识破,而且来得太晚的想通过达成一个特别约定来离间同盟国的企图。谈判也随之进行不下去了。因为首先要报告在施特劳斯贝格的朱可夫,他又要让人把斯大林从睡梦中叫醒,这一位和那一位都拒绝进行双边谈判。临时停火的建议也遭到了拒绝。崔可夫说,只有无条件投降,整个柏林也好,整个帝国也罢,才可能举行会谈。

就像所有的悲剧一样,在这场悲剧中也不乏喜剧性的因素。因为在几个小时后,被人遗忘的布兰特尔,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隐身于那个藏匿处,突然敲起了柜子的门,然后整个儿地倒在了会议室里,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在人们把这个昏倒的人救醒,抬到隔壁的一个房间以后——对这个突发事件也没有做任何的解释——谈判继续进行。当克莱勃斯指出,他在没有和戈培尔或邓尼茨商量的情况下,是不能答应投降这一要求时,爆发了长时间的争论。末了,他得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有关苏军条件的五个句子:“一、柏林得投降。二、 所有投降者必须放下武器。三、保障全体士兵和军官的生命安全。四、为伤员提供治疗。五、通过无线电通讯创造与同盟国和谈的机会。”如果不答应这些要求,崔可夫说,将随时随地并动用所有的力量将战斗继续下去。大约十二个小时以后,克莱勃斯返回了帝国总理府。

戈培尔大为恼火。他说,他在多年前反抗共产主义而占领了柏林,他将保卫这座城市,“对抗共产主义直到只有最后一口气为止”。他补充说:“我作为帝国总理将度过的这最后几个小时,我不会用它们来在投降书上签上我的名字。”由于在场的人们惊慌失措、惊恐不安又七嘴八舌,在这种情形下,只能同意中断所有的谈判活动,而且不再在这方面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看到这种情况,汉斯•弗里切,戈培尔部里的一名高级官员,决定独自一人担负责任,提出谈判建议。

弗里切回到了威廉广场上他的办公室,起草一份给朱可夫元帅的信。信还没有写好,喝得酩酊大醉的布格道夫将军就闯了进来,他气得浑身发抖,责问弗里切是否打算把这座城市献给俄国人。当弗里切回答说是的时候,布格道夫咆哮如雷,他说,那么他得枪毙他,因为禁止任何投降行为的元首所发布的命令,此时仍旧有效,此外,弗里切作为一介平民,是没有权力侈谈什么谈判的。他摇摇晃晃地举起了手枪,可陪他前来的,此时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无线电广播技术员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打掉了将军手中的武器,因此子弹射向了房间内的天花板。不一会儿,布格道夫被闻讯赶来的部里的几名工作人员制服,送回了帝国总理府下方的地下避弹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