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筵席(第7/12页)

四月二十九日是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北方指挥部报告说,柏林市中心的房屋争夺战正“没日没夜”地激烈进行着。这时,只有狭小的政府部门所在地蒂尔加滕,从动物园火车站向西到哈韦尔河的狭长地区和几个小的据点还在德国人手中。报告还提到了城南的“哗变”以及“有力的镇压”,否认了慕尼黑一家电台所散布的“元首已经阵亡”的消息。一份给凯特尔的无线电讯再次命令发动“闪电般、像钢一般坚硬的”进攻,要求“温克、舍尔纳和其他人”“迅速派兵来解围,以证明他们对领袖的忠诚”。过了一会儿,克莱勃斯让人与约德尔取得联系,可说了几句话线路就中断了,因为——后来才发现——用于建立与地下避弹室无线电通讯的阻塞气球被击落了。

中午时分,希特勒要求威廉•蒙克了解前线的最新战斗动态。蒙克打开一张柏林市中心地图,简短地说道:“北面,俄国人马上将抵达魏登达梅桥,东面到达卢斯特加滕,南面靠近波茨坦广场和航空部大楼,在西面,已经到了蒂尔加滕,离开帝国总理府三百至四百米。”当希特勒想知道蒙克还能坚持多久时,听到的回答是:“至多二十至二十四小时,我的元首,不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了。”

听完这句话后,希特勒命令替他养狗的弗里茨•托尔诺夫中士去把母狗布隆迪毒死。这条狗决不可以落到俄国人手里,他说,单想到这一点他就受不了。显然,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是试一下氢氰酸的效果,该毒药已在前几个星期挨个儿地分给了大家。自从希姆莱背叛后,他就不敢再肯定党卫军搞来的毒药是否能在瞬间药性发作致人死亡。可当托尔诺夫用一个钳子把安瓿瓶压碎后往狗张开的喉咙倒下去时,这条狗“像突遭雷击般地”倒地而死。不一会儿,像一位目击者所看到的那样,希特勒来到地下避弹室的出口处,“与这条狗告别”。返回地下避弹室时,另一个人肯定地说,他看起来“就像他自己的死者面型”,“一言不发地把自己锁进了他的房间”。在这同时,托尔诺夫在避弹室的上面靠近大院出口的地方,开枪打死了五只小狗。

地下避弹室里,笼罩着一股奇怪的空寂。有人去报告一件事或是送达一个报告,都是尽快地一到就走。“每一个人都害怕待在那下面”,地下避弹室的电话接线员罗库斯•米施在记录中写道,整个气氛“就像是待在一口棺材里”。定时来参加形势分析会的人一筹莫展地围坐在那里,摆弄着散乱的军事地图。几乎没人相信匆忙中制定的军事计划还会成功。事实上,大多数战斗部队并没有执行地下避弹室所发出的所有命令,而是凭着自己的判断在组织着抵抗。

为了躲避洞穴里的压抑感,不时地有些暂时派不上用处的人,离开这令人窒息的过道,跑到高一层的地下室前厅或是帝国总理府的地下室去。一部分房间现在用来安置护卫队的警戒分队,或是安置附近地区来避难的百姓,一侧的好多房间做了战地医院,里面躺着三百多个重伤员。两位医生带着护士们急匆匆地在过道里走着,在护理着病人。这边的人在血迹斑斑的桌子上做着手术,那边的人抬着死去的人或装满切下来的脚和手的大盆,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往地下室的出口处走着。人群中有众多的党的高级领导人、行政官员和高级军官,他们为这个政府忠心耿耿地尽心尽力,有权得到特殊的、跟他们的职位相称的保护。房间中混乱不堪的场面,颇像“世界末日到来”时的黑色舞台背景,一则报告说道,在那儿,“大家都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悲伤。上等的葡萄酒、利口酒和精美的食品都从大储藏室搬了出来”。另外,每个人再次看到,他们只要到某个地方,马上就会加入“人们该在什么时候,怎样自杀”的谈话。一位在地下避弹室待过的人描写自己是“住在验尸房里的居民”,在这个房间里,住着的都是死人,只是佯装还活着而已。

十点半时,会议室里突然发出声响。一名通讯兵进来报告说,通过一偶尔监听到的短波电台播放的消息,说墨索里尼死了。两天前,领袖与他的情妇克拉拉•贝塔西在卡姆湖的一个小地方被捕获,第二天未经审讯就被枪毙了。但使希特勒更为担心的是死后发生的事。在多种场合他都表现出一种担忧,那就是被苏联人带回莫斯科,装在一个“运送猴子的大笼里”,当作“珍稀动物”让愤怒的暴民参观欣赏。墨索里尼的死唤起,也加深了这一可怖画面。因为两人的尸体被拉到了米兰,倒吊在洛里托广场旁一个加油站的路灯杆子上,愤怒的人群抽打他们,朝他们身上吐口水,还用石块砸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