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收发一把抓住指导员,“叭”地一下就是一记耳光。李明强见状,跳起一掌击在老收发的手腕上,顺势将指导员拉回。车上刘根柱死死地抱住老收发,老收发一边挣扎一边大骂:“我操你妈,都是你,都是你把老子害了!”

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把李明强惊醒,他一激灵,站起来。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停车场那辆被他摘了刹车灯的解放牌卡车在均匀地喘息,隆隆作响,两只近光灯把车前的空地照得通明。

李明强感到身上有些发紧发麻发冷。他伸了几个懒腰,踏着步,活动着蹲麻的双腿。

驾驶班班长驾着被李明强摘了刹车灯的汽车,开着大灯缓缓地向大门口驶来,李明强主动走出哨所,喊:“班长,去哪儿呀?”

“城里。你站岗啊,捎什么东西吗?”驾驶班长把头伸出车窗对李明强说。

“不捎,您慢点。”李明强一边打开大门,一边对着汽车说。当汽车驶过身边时,他又冲驾驶班长行了个军礼。

李明强正要关门,突然发现一个人冲大门跑来。他一激灵,横枪大喊:“站住,口令!”

“黄——河。”是代理排长刘根柱的声音。刘根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小李,对,对不起,我,我误岗了,让你站了,站了一夜。”

“没事儿?”

“快,快把枪给我,回去睡觉儿,今天别出操了!”

“排长,我——”

“快回去,这是命令。”

李明强把枪交给刘根柱,悻悻地向回走,进楼时见末班岗张栓懒洋洋地从屋里走出来。

张栓见了李明强,笑笑,在李明强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好样的!这回看他保温桶怎么交代!”

李明强没在意,和衣上床,倒头便睡,还没睡几分钟,起床号就响了,他也睡不着,干脆跟着出操去了。

吃早饭时,指导员非常严肃地走到队列前,一个立正,大喊一声:“讲一下!”队伍“唰”地一下,全体立正了。

指导员向队伍行了个军礼,喊:“稍息。现在,我宣布连党支部两项决定!”

队伍“唰”地一下又立正了。

“稍息!”指导员又向队伍行了个军礼,接着说:“一,为五班副班长李明强同志记连嘉奖一次。二,给五班长代理排长刘根柱警告处分一次。

“昨天晚上,代理排长刘根柱带班误岗,致使五班副班长李明强同志连续站岗七个多小时。李明强同志不怕困苦,忠于职守,表现出了一个解放军战士应有的素质,起到了骨干的模范带头作用,全连同志要向李明强同志学习,做好本职工作,为连队增光,为军旗增辉。同时,要从刘根柱同志身上汲取教训。

“完了!”

队伍“唰”地一下又全立正了。指导员再一次向队伍行了个军礼,喊:“稍息!开饭!”

值班的一排长喊:“九班,进。”队伍便自觉地按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的班排顺序依次进入了饭堂。

五班的四个老兵都为刘根柱受了处分感到解气,窃窃私语,挤眉弄眼地坏笑。刘根柱像没事儿似的,泰然自若,一边吃饭,一边对李明强说:“我说让你补觉儿,你怎么又出操了,不要命了?”

李明强没吭声,埋着头吃饭。刘根柱又说:“今天上午你补觉儿,什么时候睡醒,写一篇饭堂读稿,若没有时间,下午再写。”

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刘根柱一眼,又瞥了瞥四位老兵,三口并作两口,吃完碗中的“二米饭”,端起空碗就走。

李明强早早地刷了碗,在宿舍楼前遛达。早晨的阳光把李明强的影子拉得很长,把李明强的思绪也拉得很长。他恨恨地踏自己的影子,总是踏不上,就转过身,影子又追着他走。他看到连长和指导员吃过饭,一边交谈一边向楼前走来,就奔过去,打了个敬礼,急切地说:“连长、指导员,我向连党支部请求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指导员杨文胜说。

“请求撤销我的嘉奖,给我处分。”李明强响亮地说。

“你说什么?”连长急红了脸。

“走,走,走,到楼上再说,到楼上再说。”指导员一边示意连长上楼,一边搂着李明强的肩膀向楼上推。

到了连部,指导员关上门,对李明强说:“为什么?你说说看。”

“报告连首长,我昨天晚上站岗睡觉了!”李明强声若洪钟。

“胡扯!”连长火了,“你是不是看刘根柱为你受了处分,想……”

“不是,我确实睡觉了。请连里也给我处分!”李明强没等连长说完抢着说。

“李明强同志,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不是儿戏,也不是交易!”指导员腾地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谁看到你睡觉了?我和连长夜里查了几次岗,你都在坚守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