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奠基人(第8/10页)

世上哪有那么好命的“无愁天子”呢?高纬“无愁”一天,北齐就“愁”一分;高纬“无愁”到如今,北齐已经是危如累卵了。

高纬穷折腾了这么多钱,把国家弄到如此境地,真要他放点血了,却吝啬至此,这北齐江山,不亡何待呢?

光赏也不行,斛律孝卿又让高纬去慰劳将士,发表演讲,还帮他写好了讲稿,并交待说:“致辞时,一定要慷慨激昂,痛哭流涕,这样才能有效果。”但是,斛律孝卿同志忘了干一件事——送高纬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好吧,当时还没有这本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还没出世,但起码也先训练一下高纬的口条嘛!

结果,高纬背了半天,终于出宫要发表演讲了,宫外已经呜呜泱泱站了一票人,正等着老大下达最高指示呢;谁知,高纬刚一出去,就把刚背下来的稿子还给了斛律孝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又看到底下那么多翘首以盼的脸孔,自己先绷不住了,纵声大笑。高纬的左右侍从也跟着老大大笑起来。

好好一场拯救危亡的演讲,就这样成了一出笑剧。

当然了,高纬有这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小这哥们就口吃,好容易结结巴巴讲出来了,还口齿不清,为此,高纬有很深的自卑情绪。自卑的高纬,一旦不是对着自己的亲信,几乎就一言不发。而且,高纬还有个毛病,特别不喜欢别人注视他,哪怕是王公大臣要来奏报问题,都不许看他,只许他们做最简短的汇报,然后就让他们惊疑不定的退出去了。

就这么一极端自卑的主儿,大难临头要他发表演讲,还真是俩字儿——没戏。

高纬在此绝境笑得出来,北齐的将士们却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如今正是愁云惨淡,四下交头接耳:“连皇帝都这个样子,我们何必着急呢?”如此一来,北齐军的军心斗志,也就是可想而知了。

高纬既不想自己出钱,又不会演讲,那怎么办呢?人心散了,仗还怎么打?他被逼无奈之下,想了一招——授爵:于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官,并增员而授,或三或四,不可胜数。

这边高纬忙着授爵——反正不花钱,这个虚名爱怎么给怎么给;那边宇文邕却是拿出了真金白银。宇文邕攻克晋阳后,便将晋阳宫内的金银财宝、衣物珍玩,尽数取出,全部赏给有功将士;又将宫女两千,也全部赏给将士;此外,所有有功之臣,按照功劳大小,都被加官晋爵。

然后,宇文邕请教高延宗,怎么才能搞定邺城呢?高延宗一开始推说自己是亡国之臣,不敢乱说;但是宇文邕一定要他回答,高延宗表示:“如果任城王高湝增援邺城,我不敢预料;但如果高纬自己守城,则可兵不血刃。”

这位高湝,是高欢的十五子,也是唯一一个还在世的儿子。当日高延宗称帝时,曾派人送信给高湝,表示,皇帝我先干着,战事平定了就给你干。结果高湝毫不领情,当即便把使者逮捕,押送去了邺城。

以此而言,高湝是个狠角色,所以,北周攻打邺城的目标,就是避开此人。

十二月二十九日,北周的东征军再次启动,这次的目标,则是北齐的国都邺城,而作为先锋的,则是齐王宇文宪。

眼看着北周大军压境,高纬也觉得日子不好过,这天,在朱雀门召集各部大佬开宴,询问他们如何拯救大齐于水火之中。大家伙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高纬听着脑袋都大了,但就是找不到个靠谱的方案。其实,到了此时,哪还有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呢?北齐官员都早就没了抵抗意志,早就开始为将来打算了,见天就三三两两有人出去投降北周——人心散了,仗也没法打了。

此时有个叫高劢的家伙还打算负隅顽抗,给高纬出了个主意:

“今之叛者,多是贵人,至于卒伍,犹未离心。请追五品已上家属,置之三台,因胁之以战,若不捷,则焚台。此曹顾惜妻子,必当死战。且王师频北,贼徒轻我,今背城一决,理必破之。”(这是个损招,让高纬将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当成人质,逼迫这帮人拼死作战)

这是个死中求活的招数,也是个很阴损的招数,但同时,也是当时唯一可能见效的招数,是保住邺城最后的希望——高纬能不能听取呢?当然没啥悬念,不会嘛。高纬听不进这种高招,反倒对巫师所谓天象笃信不疑,然后便找了高元海讨论,最后决定,跟老爹学习——禅位,把皇位让给高恒。

公元557年正月初一,高恒登基,是为北齐帝国的倒数第二任皇帝。

奇怪了是吗?高恒一个八岁娃娃,显见是无法力挽狂澜的;他又没有儿子,无法传位;本来板上钉钉的末代皇帝,怎么还能捞个倒数第二呢?等会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