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保皇会的勤王谋略(第6/21页)

在这一战略框架内,梁启超与康有为讨论举兵时后者应入何军,提出开府于广州、武昌或金陵的选择。长江流域分为以上海为基地的唐才常和以汉口为基地的林圭,其计划原不限于湘鄂,除安庆、芜湖、铜陵外,由于哥老会首领辜人杰等随湘军移防南京,以及盐枭徐怀礼来附,唐才常等又将势力扩展到南京、镇江、扬州。梁启超与唐才常、狄平商议:“若用虎威,两公入虎穴与否,是一大问题。”不入则事权全在彼辈,而彼不解文明举动,必坏大事;即使小成,也难以控制。入则势孤力单,难以接应。“然两者比较,似入之较为害少利多”。如果徐怀礼与湘鄂的杨振鸿、李云彪能够团成一军作为正兵,梁启超建议唐、狄二人以一人入之,一人在外观察接应,并建议入军后简其勇诚者练百人作为亲卫。[64]

徐怀礼字宝山,绰号徐老虎,庚子年仅35岁,丹徒县南门内人,向开竹店生意,因犯抢案被当局捕获,逃脱后投入盐帮,聚众万余,私盐船700余号。1899年6月20日在七濠口设立春宝山堂,将素来争斗不已的青红两帮统一麾下,“时假仁义煽结人心,赈济贫民,收纳亡命。凡营中弁兵被革者,该匪必罗致之,或以资财恤其家室,或派盐船使其管驾,顺之则生,逆之则死”。1900年2月,“忽来二人到七濠口与徐怀礼说话,自言系康有为一党,闻徐怀礼是个英雄,前来相邀,如愿合伙,即与他同到广东香港见康有为商量,银子军火皆是现成。闻徐怀礼已派郑大发与康党前往探听虚实,至今未回”。[65]

康有为决策用兵后,徐怀礼居然别出心裁地致函江苏巡抚鹿传霖,义正辞严地加以斥责,并通告其准备举兵勤王的计划,函谓:

鹿兄阁下:盘踞贵治久矣,恨不得一睹尊范为结。足下赫赫重名,当此巨任,而以苟且禄位,因循时日,坐视荣禄等窥窃神器,挟太后以驭天下,而囚我圣皇,独不闻主忧臣辱之义乎?仆一介武夫,目不睹诗书之陈迹,然窃信君臣二字之义,较公等为稍明者。且吾与子有何仇雠?公等联络二凶,甘心弑主,非仆之所与闻也;而遽加仆匪名,若必得吾首而甘心者。仆具有天良,不忍坐视皇上罹戾太子之戚,已定于秋间整我六师,会师江淮,取道北上,以清君侧,而枭奸宄。大丈夫作事光明磊落,况救吾圣主乎。特此布闻,附呈谕稿。

所附谕稿为以“两江两湖兵马大元帅”名义发布的告示,宣称:

本帅近奉光绪皇帝密诏:朕自戊戌八月以来,坐受太后凌辱幽禁,惨无天日,其各奸臣荣禄、奕劻等,尤狼子野心,忘恩反噬,日日以谋弑朕躬为事。尔军民人等世受国恩,各有天良,亟宜戮力同心,翦除奸党,以救朕躬。将此通谕知之。为此特布告两江两湖豪杰之士,速速遵诏行事,约于本年秋间,听候本帅军令,即率本部人马会师江淮,取道北上,以清君侧而奠国基,尔公尔侯,爵赏在即,河山带砺,决不食言。若犹执迷不悟,坐失事机,滔天祸起,玉石同焚,悔不可追。

徐宝山此举,不无蹊跷,等于将自立军的举兵计划公开。当局开始打算“密寄责成江苏皖鄂各督及李秉衡并请交片奴才转饬张春发、陈泽霖二军,不动声色,设法擒拿”[66]。因为当地“水陆各营多受匪贿,暗通消息,长江水师尤甚。惟此两军新募之众,设有事端,可期得力”。荣禄接报,认为“不便令其办理徐匪,恐祸激酿为患”。鹿传霖鉴于“该匪党羽甚众,消息极灵,历年贩私,获利甚厚。以多贿勾通营弁,以小惠要结人心,与各枭争利互斗,杀伤甚多,皆投之江中,无人报案。近复向洋行私购精利快枪数千枝,情殊叵测,隐患实深”,决定“不时侦探,其赴香港沟通康逆之事究竟如何,并密遣妥人,许收重赏优保,授计歼之”。[67]

6月,张謇得知大沽口失守,拜见刘坤一献策招抚徐怀礼。[68]据井上雅二“从徐的部下一个姓熊的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徐老虎的降伏是一时的计策。随时行动的准备工作已就绪”。[69]但是徐反复无常,诈降变成倒戈,反而协助清军破坏自立军的行动,唐才常等人不得不舍弃江淮而专注于湘鄂。

自立军失败使保皇会士气受挫,随之而来的严防搜捕又加大了再举的难度。不过,保皇会人力物力集于两广,并未伤着元气。康有为虽然痛感“大功未成,元勋先陨,失我良将”,仍坚持发动,甚至为各地会党蜂起勤王的传闻所鼓舞。9月间,他在家书中不断提到:“得上海电来,知长江上游三处起,下游六镇即发,麻城大军入河南迎驾。”[70]“幸麻城一军有十万人北上迎驾,又湖南藩司锡良所带伪勤军为我所袭,力颇厚矣。今变为第二队之勤,若天相助,可望成也。”[71]“长江有人卅万,今下游尚有大力,即决日再起,北上入晋矣。广西亦有布置。”[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