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民主国家惧怕的是哪种专制(第2/3页)

在这些人之上还有一支巨大的维护他们安逸的生活和照顾他们信仰的保护力量。这支力量有着绝对的权威,对他们照顾到了极致,自身也有着规律性,有远见,也很温和。可以说它就像父辈的权威一样,父辈权威的目的就是教育人们长大成人,但是事实却是相反的,它只想永远不变地将人们当作小孩来看待。他喜欢公民追求享乐,并且只需要想着如何寻乐就好了。它乐意为公民的幸福而努力,但是它想成为公民的唯一代理人和唯一仲裁者。它致力于保护公民的安全,满足他们的需求,使他们更便利地享受生活,引导他们的主要事务,领导工业发展,指定他们的财产所属,分配他们的遗产。这哪里还会让公民绞尽脑汁,为生计发愁啊?

如此,它就使公民每天越来越少使用,也没地方使用自由的意志了,也将公民意志的活动范围围在了一个越来越小的地方,并且一点一点地蚕食公民的自由活动。自由使人们习惯于这些事情,使人们倾向于忍受这一切,更多时候甚至将之视作好处。

在这样将每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纳入自己的权力之手,并按自己的想法对其进行塑造以后,统治政权就将手臂伸向了整个社会。它将整个社会的表面用一张有着小而复杂的,细致而统一的条例的网给遮盖住,使得有着最独创精神和最有活力的人都逃不出这张网去超越大众。它没有破坏人们的意志,它只是将之软化,使之屈服,并引导了他们;它几乎没有强迫人们的行为,但是它却在不断地进行阻挠;它不搞破坏,只是阻碍新事物的产生;它不实行暴政,但是它对人们进行妨碍、抑制,使人变得衰弱、消沉、浑浑噩噩,最后将整个国家的人变成一群胆小的,只知道勤劳工作的动物,而政府则是牧人。

我一直认为我刚才描述的这种有节制的、温和平静的奴役方式,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好地同自由的外在表现结合起来,这样,对于它来说,想在人民主权的阴影中建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了。

我们当代人正不断地遭受两种互相对立的热情的折磨,他们既觉得自己需要人来领导他们,又渴望保持自由之身。无法摧毁这两种对立本能的其中一方,他们便做出努力以同时满足这两个方面。他们构想了一支独一无二的、无所不能的保护力量,但是要由所有公民来选举出来。他们将中央集权同人民的主权联系在了一起,这使得他们得到了一些宽慰。他们安慰自己,认为自己正在受到由自己亲自选出的监护人的监督和保护。每个人都能忍受被链子绑住,因为他看到,握住链子另一端的不是某个个人,不是某个阶级,而是人民自己。

在这样的体制下,人民从依赖的关系中摆脱出来了一段时间,指定了他们的主人,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如今很多人适应了这种行政专制和人民主权之间的这种折中的解决办法,人们认为当把自己的自由交给国家政权时,他们的个人自由就能够得到保证。但在我看来这还不够。对我来说主人的特性是远没有这种服从状态重要的。

但是我不否认,这种制度要比那种将权力集中以后,交到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或团体手中这样的制度要好得多。在民主专政可能采取的不同形式中,后一种制度很明显是最差劲的。

当统治者是由选举产生,或者由真正的选举和独立的立法机构监督的,那人民受到的压迫有时会更多,但是这种压迫总是不会让人感觉自降身份,因为每一个公民在受到限制或者感觉无能为力时,会认为自己表示服从仅仅是在服从于自己,他牺牲了其他所有的自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一个愿望。

公正地说,我理解当统治者代表了国家,也依靠国家时,从每一个公民身上获得的力量和权利并不只是为领导者服务,也让国家因此受益,个人也会从自己奉献给政府的独立自由中获得一定的好处。

在中央政权极度集中的国家里建立一个国民的代表,是为了减少极端集权可能会出现的弊端,但却不能完全地消灭弊端。

我清楚地看到,如此行事,个人就可以参与到国家大事上来,但是对于小事和私人事务则没有什么影响。人们都忘记了,在小细节上奴役人民才是所有弊端中最为危险的。而至于我,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如果二者只能取其一的话,大事上的自由是没有在小事上的自由那么必要的。

小事情上的服从每天都会出现,并且每个公民都能无差别地感受到。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绝望,但是它不断阻挠着公民的活动,使其放弃使用自己的意志。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熄灭了他们的激情,使他们的精神变得衰弱。然而在某些重大,但却少见的事务上的必要的服从,才偶尔会产生奴役的状况,并且只会影响一些特定的人。如果你已经让公民变得如此依赖中央政权,现在又不时地让他们来选出政权的代表,这是不靠谱的。在如此重要但却非常少有的情况下,让人们非常仓促行使自己的自由意志,是不会起到防止公民一点一点失去自主思考、感受和行动能力的作用的,并且他们的能力水平将因此渐渐下降到人类平均水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