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火坑也得跳进去(第2/4页)

这不是明明白白有所指么?皇帝变脸怎么会这么快?

李纲更加惶惧,立刻在钦宗面前申辩道:“臣在担任亲征行营及守御使司之初,得旨一切可以便宜行事,还发给我空白名告、敕、帖等三千余张,用以奖赏有功将士。自置司以来,仅用了三十一张而已。现在呈报的这二人,乃是携带御前蜡书至太原的士卒,当时臣与他们有约,只要拿到太原方面的回报就给他们授官,所以今以空名帖给他们授官,并奏闻陛下,乃遵上旨,非专权也。臣处于孤危之地,为人所中伤者不可能只有这一次,因此愿免去现任职务,乞归田里。”

钦宗当然无话可说。他实际上是使了一手极其拙劣的“驭下术”,就是忽然变脸,让臣下摸不着头脑,从而知道上司的厉害。一般的低能领导或者自信心不足的上司,特别喜欢用此法。

但李纲是什么人?刚刚千军万马里拯救过大宋国运的功臣,怎么能吃这一套?于是,就开门见山去问个究竟。

钦宗只好温颜慰谕,说:“偶批及此,非有他意。”

笑话!皇帝做批示,能不过脑子么?李纲解不开心里的疙瘩,遂退居定力院(官员休闲沐浴场所),写了札子递上,待罪乞去。又是接连上了十余道辞职表章,皇上皆批答不允,还派了宦官来请上朝。

李纲见求去不成,索性径自乘船出了通津门,想就这样一走了之。钦宗知道这事闹大了,连忙派宦官去追,要求务必把他宣回。宦官们好不容易追上李纲,挽舟入城。等送到了家,又从外面把门锁上——看你还往哪里走!

翌日,李纲见了钦宗,像教训子弟一样,发了一通牢骚:“人主(皇帝)之用人,疑则当勿任,任则当勿疑。而大臣以道事君(根据原则伺候皇帝),不可则止(不行就拉倒)。今陛下惑于人言,于臣不得无疑(我既没法消除您的猜疑),又不令臣得去(又不让我离去),不知此何也?”

钦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对李纲“安慰久之”。

其实,这里提出的问题可以命名为“李纲困惑”。这个荒谬现象,是自古官场、职场中的下级人员总也消除不了的最大困惑。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来就是领导兑现不了的漂亮话。凡是信誓旦旦说出这话的上级,对下级十有八九是“边用边疑”。你要是干得一般,还不至于有大碍;要是干得出色,抢了领导风头,那“疑”就更大了——疑你不忠、疑你另有企图、疑你有颠覆倾向……甚至,瞪着眼睛怀疑你能力低下!

李纲很清楚这些,当然感到很受伤。自此多告病在家,每日都想求去,只是未能遂心愿。

——能把一个人的满腔热情化为心灰意懒,这样的机制,大概只是我们这里才有。

我们再来看大宋的外部情况,和平局面并没有延续多久。自靖康元年五月起,很意外地,西线狼烟又起。原来,宗翰匆忙撤军以后,还留下了一些余部,继续在围困太原,攻城甚急。并且宗翰此时的撤离,也没撤多远,只是退到了云中(今山西大同)就在这个时候,知枢密院事许翰误听谍报,对形势有所误判,认为金军此去,是大规模和大踏步的后撤,因此他强令种师中率部去救援太原。

种师中此时担任河北制置副使,具体任务就是增援三镇。去解太原之围是他份内的事,但他对宗翰的去向还摸不大准,一时间有所犹豫。

许翰心急,再三催促种师中进兵,并给定了期限,他甚至指责“小种”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种师中不愿无端被猜疑,被迫留下辎重粮草,轻装出发,同时约定姚古、张灏两军分道俱进。

很快地,种师中的前锋就进抵距太原二十里的石桥,中军也到达了寿阳的石坑。由于这次行军迅速,金军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很少遇到抵抗。“小种”将军也由此麻痹大意起来,以为金军真的是强弩之末了。

就在这时,种师中接到探马报告说:榆次方向有金兵来袭。“小种将军”起初没当回事儿,以为不过是金军北撤途中的零散部队,岂料来敌却是赶来阻击的金军主力!

宋军骤遇强敌,仓猝应战,局面极为不妙。但“小种”将军不愧是一代名将,带领部下与金军苦战,五战三胜,并进抵榆次。此时,如果姚古等军陆续赶来,在兵力对比上,宋军就会占极大优势。然而关键时刻,又是内部出了问题。

大宋文武官员中流行的“怕死基因”又起作用了。姚古手下有个部将焦安节,一贯惧敌怯战,他慌报军情,称金军主帅宗翰已经赶到,遂致姚古、张灏两军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会师。

种师中部陷入重围,在被迫撤到杀熊岭时,再次遭到金军重创。这支队伍打到此时粮草不足,士气低落,几乎全军溃散。种师中身边最后仅剩百余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