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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月份下了头场雪。雪在大教堂的屋顶上形成了一层厚毯,把塔尖上那些精细的雕刻都盖平了,还把西门上天使和圣徒的雕像的面部都遮住了。新塔楼地基的石件上都蒙着草,以防护新砌的灰浆不受冬天的霜冻,现在草上又覆盖了一层雪。

修道院中没有多少壁炉。厨房当然有火,所以见习修士总喜欢在厨房工作。但是大教堂里没火,而修士和修女们每天都得在那里待上七八个小时。教堂失火烧毁,往往是由于一些修士冻得受不了,就把炭火盆带进建筑物,从火里飞出的火星直抵木头天花板。当修士和修女们不在教堂里或劳动时,他们照理该在户外的回廊中散步和阅读。让他们感到舒适的唯一地方是回廊边上的一间温暖的小屋,在最恶劣的天气里,那儿会点火。他们获准从回廊进入那间温暖的小屋里稍待片刻。

凯瑞丝一如既往地藐视规章和传统,允许修女们在冬天穿羊毛长袜。她不相信上帝需要他的仆人生冻疮。

亨利主教对医院忧心忡忡——或者说得确切些,担心他的塔楼受到威胁。他乘着一辆座位上有靠垫、蒙着涂蜡帆布车篷的沉重的木头大车来了。陪他一起到来的有牧师会的克劳德和副主教劳埃德。他们在副院长宅第只稍事停留,烘干身上的衣服并喝了杯葡萄酒暖和了一下,当即召集了有菲利蒙、塞姆、凯瑞丝、乌娜、梅尔辛和玛奇参加的紧急会议。

凯瑞丝明知这是浪费时间,但她还是去了:这比拒绝要省事得多,那样将会造成她坐在女修道院应付没完没了的传信要求、命令,乃至对她的威胁。

她眼望着雪花飘过结冰的窗户,这时主教沉闷地总结了一场她委实不感兴趣的争吵。“这场危机是由凯瑞丝嬷嬷不忠实和不服从的态度引发的。”亨利说。

这话刺激她作出了回应。“我在这医院里工作了十年了,”她说,“我的工作和我之前塞西莉亚嬷嬷的工作,才使这医院在镇上人中间有了声誉。”她毫不客气地用一根手指点着那主教。“你改变了这医院。别多责怪别人。你坐在那把椅子里,宣布塞姆从此负责。现在你要对你的愚蠢决定负责任。”

“你该服从我!”他说,声音已经由于受挫而升高到了尖叫,“你是修女——你宣过誓的。”那咬牙切齿的声音惊动了那只猫“大主教”,它站起来,走出了屋。

“我明白,”凯瑞丝说,“这就把我置于一个无法容忍的境地。”她说话时事先毫无准备,但话既出口,她意识到并非真的考虑不周,事实上是几个月来酝酿成熟的结果。“我再也不能用这种方法为上帝服务了,”她继续说着,她的语气平和,但心怦怦直跳,“所以我决定放弃我的誓言,并且离开女修道院。”

亨利不觉地站了起来。“你不准!”他大叫道,“我不准你放弃你的神圣誓言。”

“但是,我认为上帝会的。”她说,根本不掩饰她的轻蔑。

这使他更恼火了。“这种个人能够与上帝交流的念头是恶毒的异端。自从瘟疫以来,这种松懈的言论太多了。”

“你是否认为,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当人们在瘟疫期间到教会来寻求帮助,可是往往发现教会的教士和修士……”她说到这里,眼睛看着菲利蒙,“……却像胆小鬼一样出逃了呢?”

亨利举起一只手,制止了菲利蒙的气愤答话。“我们可能有错误,无论如何,只有通过教会及其教士,世间的男女才能靠拢上帝。”

“你当然会这么看,”凯瑞丝说,“可这并不使其正确。”

“你是魔鬼!”

牧师会的克劳德插话了。“考虑到一切方面,我的主教大人,您和凯瑞丝之间的公开争吵,于事无补。”他向她友好地微微一笑。自从那天她看到他和主教亲吻而什么也没说以来,他对她一直相当友善。“她目前的不合作态度应该是与她多年来的奉献,有时是英勇的服务大相径庭的。何况人们都爱戴她呢。”

亨利说:“可是,我们若是解除她的誓言又会怎么样呢?那又会如何解决这问题呢?”

在这当儿,梅尔辛头一次开口发言。“我有个建议。”他说。

大家都看着他。

他说:“让镇上再建一所新医院。我会在麻风病人岛上捐赠一大片地。这所医院由一群修女在其中任职,她们构成新的人群,与修道院分开。她们当然处于夏陵主教的精神权威之下,但与王桥修道院或修道院的任何医生毫无关系。在新医院中设一位俗世的监护人,这个人应该是镇上的头面人物,由公会推选,并任命医院的女副院长。”

大家很长时间都保持沉默,消化着这一创新的建议。凯瑞丝受到震惊。一座新医院……设在麻风病人岛上……由镇上人出资……由一批新型修女在其中任职……与修道院没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