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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祈祷结束后,修女们离开教堂时,菲利蒙叫住了她。“我需要和你谈一谈,副院长嬷嬷。请你到我住处来好吗?”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都毫不迟疑地礼貌地接受这样的要求,但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她说,“我看算了吧。”

他的脸立刻红了。“你不能拒绝和我谈话!”

“我没拒绝和你谈话。我只是拒绝到你的宅第去。我不愿像个下级似的听你召唤。你想谈什么?”

“医院。一直都有人抱怨。”

“跟塞姆兄弟去说吧——他在那儿负责,这事你清楚得很。”

“难道跟你就没道理好讲吗?”他气恼地说,“要是塞姆能够解决这问题,我就跟他而不是跟你说了。”

这时,他们已来到修士回廊。凯瑞丝坐到四方院子的矮墙上。石头冰凉。“我们就在这儿谈吧。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菲利蒙很烦恼,但他还是让步了。他站在她面前,这会儿他倒像是下级了。他说:“镇上人对医院不高兴。”

“我毫不奇怪。”

“梅尔辛在公会的圣诞宴会上向我抱怨。他们再也不来这里看病了,而是去看药剂师塞拉斯那样的庸医。”

“与塞姆相比并不差。”

菲利蒙意识到有好几个见习修士站在附近,聆听这场争论。“走开,你们都走开,”他说,“去学习吧。”

他们都急忙走了。

菲利蒙对凯瑞丝说:“镇上人认为你应该在医院。”

“我也这么认为。但我不会照塞姆的方法做的。至少,他的疗法不见成效。而更多的时候,他那一套只能使病人恶化。所以人们生病时就不再来这儿了。”

“你的新医院病人寥寥无几,我们把它用作客房了。这事不让你心烦吗?”

这句嘲弄一箭中的。凯瑞丝忍气吞声,移开了目光。“这让我伤心透了。”她平静地说。

“那就回来吧。想办法和塞姆妥协一下。当初你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在修士医生手下工作的。约瑟夫兄弟当时是这里的首席医生。他受到的训练和塞姆是一样的。”

“你说得对。在那些日子,我们就觉得修士们有时候弊大于利,但我们还能和他们共事。大多数时间,我们并不完全照他们的吩咐去做。”

“你不能认定他们总是错的。”

“没有。有时候他们还是能治好病的。我记得约瑟夫打开一个男人的头颅,抽出造成难忍的疼痛的积液——那次让人难忘。”

“现在就照样做吧。”

“不再可能了。是塞姆结束了这一切,对吧?他把他的手术设备搬进药房,并且负起了医院的责任。我敢肯定,他这样做是你唆使的。事实上,很可能就是你的主意。”她从菲利蒙的表情看出来,她的判断完全正确,“你和他策划把我排挤出去。你们成功了——而如今你们自食其果了。”

“我们可以恢复老制度。我会让塞姆搬出去。”

她摇起头。“还有别的变化呢。我从瘟疫中学到了很多。我比以前更有把握地说,医生的办法可能是致命的。我不会出于和你妥协的缘故而杀害病人的。”

“你没有认识到事情已成燃眉之急。”他露出淡淡的沾沾自喜的表情。

看来,还有别的事。她一直纳闷,他为什么把这件事提出来。为医院的事操心不像他一向的做派:他从来不大在意治病的事。他一心只关注什么可以提高他的地位并维护他那脆弱的自尊。“好吧,”她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镇上人在议论要削减修新塔楼的资金一事。他们说,他们既然从我们这儿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又何必为大教堂额外破费呢?如今镇子是自治市了,我这个副院长再也不能强迫他们出钱了。”

“要是他们不出钱……?”

“你的心上人梅尔辛就不得不放弃他心爱的工程。”菲利蒙得意洋洋地说。

凯瑞丝看得出,他以为这是他的王牌。而且事实上,确有一段时间,这一揭示会震动她。但现今已不再如此了。“梅尔辛不再是我的心上人了,是吧,”她说,“也是你终止了我们的关系。”

他脸上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可主教已经对这座塔楼用上心思了——你不能冒险行事!”

凯瑞丝站起身。“我不能吗?”她说,“为什么不能?”她转过身,朝女修道院走去。

他目瞪口呆了。他在她身后喊道:“你怎么这么不顾后果?”

她本来想不搭理他,随后改了主意,决定解释一下。她转回身来。“你知道,我原先珍视的一切全都从我这里被夺走了,”她用一种务实的口气说。“而当你失去一切——”她的面容开始变化,她的声音嘶哑了,但她努力说下去,“当你失去一切的时候,你也就没任何可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