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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个计划也会非常完美吗,中校?”李特尔・诺依曼说,“就像埃本-埃美尔战役一样,落实到每一个细节上?”

“斯科尔策尼在大萨索峰上成功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好吧,我说得再清楚些。”施泰因纳不紧不慢地点着了一支烟,把火柴甩到天空中,“左右不了战争形势的人往往容易死,打败他们的是不利的形势。”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靠运气,李特尔,永远靠运气。因为不管你的计划制订得多么周详,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总会有你没注意的问题。就这些愚蠢可笑、无足轻重的小问题,就会毁了你。”他笑了,“说清楚了这一点,那么这个情况就是,要是有点儿运气在的话,整个这次行动就会漂漂亮亮地完成。我们可以快进快出,等他们发现我们来过的时候,我们已经跑了。”

“如果不呢?”

“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也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施泰因纳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现在,我想应该回去了。”他转身沿着堤岸离开了。

那天晚上差二十分钟八点的时候,马克斯・拉德尔在提尔皮茨河沿的办公室里想,今天就工作到这里吧。自打从布列塔尼回来他就一直感觉不舒服。他去看医生,医生却被他的情况吓了一跳。

“中校先生,如果您再这样下去,就等于是在自杀。”他明确表示道,“我想,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拉德尔交了钱,取了药——三种不同的药,要是运气好的话,这些药还能让他活一阵子。只要别让他落到军医手中,他还有机会。可是再来一次结果这么恶劣的体检报告,他也就完蛋了。他们会让他马上换上平民衣服,而他也无缘知道自己将往何处去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其中一种药,往嘴里扔了两片。这种药应该是止痛片吧,他为了确保疗效,倒了半杯干邑白兰地送服。霍夫尔敲门进来,平时总是一脸沉静的他此刻表情生动无比,眼睛也放着光。

“怎么了,卡尔,出什么事儿了?”拉德尔问道。

霍夫尔把电报的译稿推过桌子:“这是刚来的,长官。从‘八哥’——格雷女士那里来的。他已经安全抵达了。两个人碰上面了。”

拉德尔赞赏地看着译稿。“上帝啊,德弗林,”他喃喃道,“你成功了,真的起作用了。”

他的周身忽然游过了一阵惬意。他把手伸到最下边的抽屉,又翻出来一瓶酒:“卡尔,这个可绝对要喝一杯庆祝庆祝。”

他喜形于色地站起身来,突然意识到自从一九四〇年身先士卒冲到法国海岸线上以来,有好多年都没有过这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了。

他举杯对霍夫尔说:“干杯,卡尔,敬利亚姆・德弗林,敬‘共和国万岁’。”

作为西班牙内战时期林肯-华盛顿旅的参谋官,德弗林骑着摩托车穿行奔走于各个散布山野之中的行营,可谓物尽其用。虽然跟在诺福克并不相同,但是他从斯塔德利・格兰奇穿过静谧的乡间小路朝村子进发时,仍是同样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天早晨,他在豪尔特一路顺畅地办完了各种手续,还拿到了驾照。无论走到哪里,警察局,抑或劳动市场,他编出来的那套英勇负伤、光荣退役的故事,处处发挥着神奇的效用。一应官员都推掉了手中的事务,不辞辛苦地为他服务。他们说得对。战争时期,士兵是人见人爱,负伤的英雄那就更不必提了。

他的这辆摩托车显然是战前的产品,颇有年头了。这是一辆BSA摩托车[67],排量三百五十毫升。不过他试验着满开了一下油门,表盘指针轻轻松松飙到了六十。既然知道了马力能够满足需要,他立即松开油门。虽然斯塔德利村并没有警察,但是毕竟乔安娜・格雷警告他说,很少有人会骑摩托车从豪尔特过来。

翻过陡坡、经过一个水车似乎已经停转的老磨坊,就进了村子。路遇一辆坐着个小姑娘、拉着三桶牛奶的马车时,他减了速。一顶蓝色的圆边软帽戴在小姑娘的头上,一件一战时期的风雨衣裹在她身上,至少大了两个号码。她的颧骨高高的,眼睛大,嘴也大;戴在手上的棉手套破了,露出三根手指来。

“你好啊,姑娘[68],”他停车等着她先过桥时说,“上帝保佑勤劳的人呐。”

她的眼睛惊讶地大睁着,嘴略微张着。她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支支吾吾了几声,赶紧催着马儿跑过了桥,一直经过教堂开始上坡,才放慢脚步。

“可爱的农村丑小鸭,”他自语道,“让我忍不住看她好几眼。”他笑了,“噢,不,利亚姆,可别意乱情迷了。别这样,现在可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