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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外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设施,大部分都已经朽坏了,只有一个牲口棚情况还不错。贴着沼泽的边缘,还有一座建筑。这是一幢破败的房子,年头非常久了,石砌结构已经发了霉。德弗林吃力地推开半扇门,里面又冷又潮,显然经年累月无人问津了。

“这里也很好,”他说,“只要威洛比老爵士不来指手画脚,我估计他不会费这个心。”

“他是个大忙人,”她说,“郡里的事——维护治安、操持地方志愿军什么的,这些事情他仍然非常认真。至于别的他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时间了。”

“但是你呢,”他说,“这头老种马仍然有足够的闲暇来找你。”

她笑了:“是的,恐怕这绝对是一句大实话。”她拉过他的胳膊,“走,我带你看看伞降区。”

他们沿着暗渠上的路面穿过了沼泽。裹挟着凛雨的风带来一种烂菜的潮味。几只黑雁从雾中飞起,队形就像准备执行任务的轰炸机中队,冲进灰色的天幕中消失不见了。

他们走过松树林、机枪哨位、灌满了沙子的反坦克陷坑,还有“小心地雷”的警告牌。德弗林通过照片已经很熟悉这些东西了。乔安娜・格雷往沙地上掷出一块石头,帕奇纵身跃过铁丝网,冲过去捡它。

“你确定吗?”德弗林问。

“绝对确定。”

他狡黠地笑了:“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记住按天主教徒的礼节安排我的后事。”

“你就放心去吧,我非看着你心服口服不可。”

他翻过铁丝网,在沙滩旁边站住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他又站住了一下,开始奔跑,在退潮后的沙滩上踩出一串潮乎乎的脚印。他转身跑回来,又顺着铁丝网翻回来。

他心头狂喜,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说:“你是对的——从一开始就是对的。会成功的,这个计划会成功的。我们就等着看吧。”他顺着河湾、沙滩和海面,穿过雾色望向海岬,开口道,“真美啊。想到离开这里,你一定会伤心的。”

“离开?”她迷茫地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但是你不可能留下啊,”他说,“事成之后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你肯定也明白的,对吧?”

她眺望着海岬,似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奇怪,但是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海风送来的雨水寒气侵人,她在风中瑟瑟发抖。

施泰因纳和李特尔・诺依曼第一次察看机场周边的时候,朗茨伏尔特也在下雨。他们搭乘一架容克-52型飞机从法国的瑟堡飞到阿姆斯特丹,一个小时前坐卡车来到了这里。这段期间,施泰因纳把指挥权交给了能干的勃兰特军士长。

他和李特尔沿小路走着。这条路从农房旁边出来,一直延伸到四分之一英里外的礁石滩。这个地方孤寂得不可思议,平坦,贫瘠,四周全无一个蔽身之处可寻。

诺依曼说:“这什么破地方啊。接下来的三个星期可要了命喽。”

“如果你和勃兰特好好组织一下,不会的。”施泰因纳说,“严格的时间表,大量的地面模拟伞降练习,对大部分人都会有好处的。记住,我们很长时间没跳过伞了,还要适应英国人的武器,熟悉任务简报,等等。我估计三个星期的时间会相当充实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我是说,任务目标?要尽量等到最后一刻吗?”

“不会那样的。行动前一周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这样的话可以利用最后几天好好磨砺一下他们。高度机密的行动之下的人们什么样,你是知道的。”

“别反反复复地说就行了。”诺依曼说,“还记得战争刚开始时在埃本-埃美尔要塞战役和突击阿尔贝特运河那些大桥[66]之前,我们在希尔德斯海姆的空军基地那段日子吧?那个时候我们被隔离了多久?六个月?”

“但是确实有效果,记住。整个计划非常完美,落实到了每一个细节上。”施泰因纳叹口气,“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李特尔。就好像在讲早年间的故事一样。好像是另外一场战争似的。”

小路在纯白色的沙丘里蜿蜒穿行,四周不时冒出几丛矮草,跟小路一起形成了陆地与海面的分界线。另一边是个深水湾,混凝土码头已经年久失修了。

“这是干吗用的?”诺依曼问道。

“给驳船用的,它们从海牙和阿姆斯特丹来这里运沙子,”施泰因纳说,“柯尼希年轻时候干这个一定很合适。”

“他什么时候到?”

“拉德尔跟我通话的时候说他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下周或者下周以前。问题是,估计柯尼希会想带条护卫舰过来,而不是他自己的那艘船。”

他们的脚步踏在码头中央的木制地板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海水的咸味非常重;涌起的湍流绕着下面的混凝土柱子打转,呜咽不停。施泰因纳挨着最末端,凝视着灰色的雾霭和雨水,说:“就是这边,李特尔,它等着我们过去呐。就在正西方向一百六十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