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战争之路

1889年,英国深感他国大兴海军的威胁,为确保英国的海上优势,议会通过了《海军防务法案》。经由这一法案,皇家海军得到拨款,以保证达到“双强”标准(thetwopowerstandard)——皇家海军舰队的总吨位必须超过世界上两支最强大海军的吨位之和。海军军备竞赛由此拉开,接下来的25年见证了英国舰队的迅速膨胀。舰队扩张的第一位反对者就是经验丰富的老首相威廉·格莱斯顿。1894年,84岁高龄的格莱斯顿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出退休,以示抗议扩军。他坚持:“这样的军备竞争必然导致欧洲的大灾难:军备建设完成之时也就是狼烟四起之日。”32

美国海军舰长阿尔弗雷德·赛耶·马汉(A.T.Mahan)出版了《海权对历史的影响》(TheInfluenceofSeaPoweruponHistory),其中观点与英国议会不谋而合。马汉竭力劝说美国当局投入更多的钱建设舰队。但是他所列举的史实例证,除了个别经典海战以及1571年勒班陀海战(BattleofLepanto)之外,主角均是英国,而荷兰、法国、西班牙轮番成为英国发展的垫脚石。他坚信唯有掌控海洋才能赢得不朽,提出只有海军强大才能确保国家的昌盛繁荣。他声称法国在军备竞赛中恰恰显现了它这些年来的荒废和无用,海上力量的本质在于强大的海战舰队。马汉的作品在英国、德国和日本大受追捧,他被看作“新海军至上主义”(newnavalism)的鼻祖。也有人辩驳说,在铁路蔓延、陆地开放的时代,海军力量的重要性已经锐减,而潜水艇的发明和使用给军备竞赛带来了新的生机。但是之后的事实证明,以潜水艇作为主要海上武器的国家在两场战争中都失败了;而20世纪的国际争端(包括冷战),赢家靠的都是海上力量而不是陆地力量。

这一时期最大的海军灾难发生在1893年黎巴嫩海岸,“坎珀当”号战舰偶然撞沉了皇家海军舰艇“维多利亚”号(Victoria):

桅杆、船体碎片四射,使得那些有幸逃离船体的人也受了伤,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挣扎求生。之后,小艇上的我们接到命令,开始援救水里的官兵。又一阵浪潮涌来,水面如热锅滚水一般汹涌,夹带着船体的残骸,增加了救援的困难。就在小艇几码以外的地方,我们眼睁睁看着亲朋伤势严重,支撑不住,逐渐被海水淹没,却无法越过残骸将其救起。33

这一灾难不但激起了人们的无限怜悯,更成为指摘舰队管理系统松散的铁证。负责舰队管理的海军中将乔治·泰伦(GeorgeTryon)也在这场灾难中不幸丧生。少数幸存的军官出庭军事审判,免除了海军少将艾尔伯特·马卡姆(AlbertMarkham)的罪行,虽然马卡姆确实没有及时、主动地采取措施,甚至有逃避责任之嫌。与18世纪中期无异,现在的军事法庭依然强调固守舰队纪律的重要性,造成了严重的集权化。日后,海军将会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

帝国的事业仍在继续,温斯顿·丘吉尔——当时还是一个年轻军官兼战地记者——在1898年杰纳勒尔·基钦纳(GeneralKitchener)的远征中看到炮艇沿着尼罗河冲出一条血路:

大约是11点钟,炮艇逆流而上,到达尼罗河,现在正与两岸敌军的炮台交战。整整一天,震耳的枪炮声从未停歇,从山脊上鸟瞰战场,在煤炉的黑烟和火炮的白烟交错中,我们看到战舰正吐着蒸汽缓缓逆流向前。堡垒上近50门大炮顽强地抵御着,但是英国炮手准度无敌、火力威猛。炮孔被粉碎,德维斯炮也被摧毁。34

在此阶段,英国最大的战争是和布尔人打的。布尔人是南非的荷兰人,为了逃避英国的统治而搬到德兰士瓦(Transvaal)和奥兰治自由邦(OrangeFreeState)。与45年前的克里米亚战争一样,这一场战争中,海军依然难以大展拳脚。在第一年的战斗中,陆军由于失误,备受责难,而海军却以充沛的精力和主动开炮的行为赢得赞赏。在围攻莱迪史密斯(Ladysmith)的战役以及许多其他战役中,能与德国提供给布尔人的“长射程大炮”(LongToms)相媲美的只有海军的12磅、6英寸口径的火炮了。

1898年,杰纳勒尔·基钦纳将军远征中尼罗河时,用海军的炮船拖着当地的帆船逆流而上。每一艘炮船都配备了各种武器。(国家海事博物馆,PW2118)

由于英军在海上的绝对优势,从来没有其他外国势力敢于代表布尔人与英军一较高下,但处于劣势的布尔人毫无疑问得到了全欧洲的同情。人们(特别是德国)大肆报道英军对布尔人的暴行,其中甚至不乏夸张之作。受到如此敌视,英国人颇感震惊,他们发现自己“光辉孤立”(splendidisolation)的外交政策并不像预期的那样成功。1899年秋天,德国人通过了新的《海军法》(NavyLaw),旨在将他们现有的舰队规模扩大一倍,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转移欧洲大陆群众对英国的敌视。1903年,厄斯金·奇尔德斯(ErskineChilders)出版了他的小说《沙岸之谜》(RiddleoftheSands),此举更是火上浇油。故事讲述两个勇士驾驶帆船阻止了德国侵略英国的计划。英国人原本对俾斯麦(Bismarck)领导的1871年的德国革新并无敌意,但是德国意识到自己在殖民地竞争中落后,着实需要与其他列强争上几寸立足之地。对德国来说,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只是提升国家实力和地位的一方面;但对英国来说,德国如此扩军定是将自己当作假想敌,是要在贸易和殖民问题上与自己一争高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