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纳粹的种族国家(第3/14页)

无疑,传统的精英有时被纳粹所使用的伪民主口号所困扰。那时,纳粹会宣称他们已经创造了一个和谐的民族共同体,在其中,以往的分歧已经消解,领导权被富有大众魅力的、代表民族主权意志的元首牢牢掌控。这些花言巧语可能被轻易地漠视,尤其是从纳粹自己毫无羞耻地、坦率地鼓吹他们精英主义的信念开始。当然,他们的精英主义采取了稍微不同的形式,因为至少从外观上看,它宣称是建立在种族而非阶级基础上的。种族优越性的信条恭维了许多德国人,并且对他们很有吸引力,尤其对那些迷恋民族主义信仰的人来说,正如许多具有保守主义思想的德国人几代都是如此。种族的信条也成为了社会整合的工具,作为一个政治策略,依靠它,真正的社会问题在被用来支撑集体自大的空洞口号的掩盖下可能变得含糊起来。国家社会主义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模糊现实的方法体系,因为它创造了共享的敌人(犹太人、共产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和平主义者、吉卜赛人、耶和华见证会教徒),依靠采用综合的策略(极端的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战时国家主义、人为的十字军东征、战争)掩盖社会问题。但是,毫不含糊的东西是残酷的现实,它由一个反社会的领导层和一个恐怖的警察系统构成,它们威胁着每个反对这些官方欺骗和妄想的人。

在追踪导致大屠杀轨迹的时候,我们发现在纳粹体系中最明显的妄想也是其最具革命性的成分——种族。纳粹领导层以各种方式追求种族政治,远远超出修辞的策略或者整合社会的策略。种族主义是一个形而上的信仰体系,它拒绝所有人本质上的平等,相反,它相信种族集团之间的不平等是生活的本质。种族主义者除了他们相信雅利安人在种族上,因而也在文化上优越于犹太人、黑人或者亚洲人之外,没有为这种信仰提供任何科学的证据。强烈的、自说自话的种族优越论的信念,普遍地替代了理性的科学证据。由于没有能依靠理性的观点说服人,纳粹的种族狂人退却到这样一个可能作出正确结论的前提当中:雅利安人是优越的,因为他们拥有优越的力量。总之,纳粹的种族主义分子用种族优越论的信念和力量的规则来衡量优越性,他们相信自己是优越的,并企图用优越的力量恐吓他们的对手臣服来证明这一点。

但是,假定这样残暴的态度显示了他们真正代表的邪恶无疑是错误的。相反,种族主义的信仰被教诲为一种高贵的理想,它要求理想主义的、富有奉献精神的、诚实的人们的支持。纳粹政权企图灌输,尤其向年轻人灌输同质的种族共同体的理想,这个共同体清除了所有异己的因素,成功地制造了一个新的超人种族,因为只有以这种方式,这个国家的军事才可能得到重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失败才可能雪耻,千年帝国才能出现。在教诲这些不定型的、宏大的、一直以理想主义的最高调定音的思想中,纳粹政权发现了许多充满激情的信仰者。它可以如此作为,因为许多德国人生活在十多年的危机中,能够看到经济艰难和痛苦的岁月,视纳粹主义为再生和希望的运动。它可以如此作为,因为它的花言巧语对于年轻人、对于他们自我牺牲的感觉、对于发现生活意义的渴望特别具有魅力。那时,几乎没有德国人发现,体现这些渴望的希特勒实际上正在把德国年轻人的理想主义导入残暴和好战的终点,他利用了变态的军国主义,将狭隘的民族主义嫁接到生物种族的维度来将其复活,将残暴和非理性浪漫化,将集权主义带到它最高的归宿——盲目地服从。

在崇高的理想和富有诱惑力的花言巧语的掩盖下,纳粹掩盖了这些变态。希特勒是士兵政治家和艺术家的结合体,他对审美对象十分敏锐,知道说服需要信念的改变,知道这样的信念改变在其更深的心理水平上是激情的而非理性的。因此,需要对民众进行持续的,确切地说是不断的呼吁;因此也是持续的努力,去剥夺德国人的个性,引诱他们相信官方宣扬的神话。

在这一大众诱惑政治当中,最危险的妄想——危险是因为同样毁灭了德国人和犹太人——是雅利安种族优越性的神话。对这一神话的信仰不仅为针对犹太人的战争,而且也为针对精神上或生理上残疾的民众、吉卜赛人、黑色“莱茵兰杂种”、同性恋者,后来还有斯拉夫人、其他“亚洲低等民族”——除了日本人,他们成了“荣誉的雅利安人”——的攻击添加了燃料。正如前面所示,种族的信仰是“令人尊敬的”,尤其在19世纪后期以来知识分子的圈子里,但是直到1933年纳粹掌权之后,这些种族的思想才得到官方的支持,并且被一个现代科技治理的国家公开制度化。这个国家正很快地转变为具有与极权主义国家相关的所有典型特性的极权主义国家。这些典型特性包括:一位富有个人魅力的独裁者、单一的大众政党、恐怖的警察组织、对大众传媒的垄断、对武装部队的垄断、计划经济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