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坛根儿下的日月 王春茂、严秀芹口述(第4/8页)

后来解放以后,在天坛南边那块空场,开了一个物资交流会,那一个会就得到教训了,就说跟外省市订货,人家说王麻子刀剪好,跟你订多少多少,你拿不出来,小手工业都是一家一户的,出不来那么多呀,这就得走合作化,你看这就安上机器了,使那电动的锤,咣当咣当,他光坐那儿就行了,那大锤子一下一下,要用人锉,得锉多少个印儿呀。

这一趟街呀,由一巷往东,最不行的是再往北去,那一带明朝的时候就叫六铺,它那儿都是一铺一铺的,沙子市,山涧口,大坑小坑臭坑,都是什么呀,都是鸡毛店,就是那小店,尽是那要饭的多,尽是要饭的,或者是做什么的。什么抽白面儿的,多啦,破被卧。屋子破着呢。就为的是到那儿打通宵。

定:那小店里住的都是旅客呀还是什么?

王:什么旅客呀,就是我说的这些人,每天都住那地方。实在没钱了就待在街上,在哪儿躺到哪儿了,就倒卧了。

定:那都是因为抽白面儿是吧?

王:多数倒卧是那样。他连抽连瘾嘛。死了就扣个筐。

严:光着脊梁,脱下棉袄来,就在外头太阳地底下就拿开虱子了。到处找,挤,这一天他不干别的光找虱子,知道虱子吗?明天一清早起来上那儿赶那顿粥去。

定:你们这一带还不至于到那份儿上?

王:这边都是买卖市。都是小手工业。能过。他那些人可能想当初也都不是那样的,染上毒了,抽白面儿,没钱了,抽穷了,先偷家里,然后偷外头,抽去。多数是不要强的,要强你想办法你怎么样,到果子市递递垛也行啊,就是来了货,来了果子了,先得选,不是里头有坏的么,坏的搁这簸箩里,这好的搁里头,这叫递垛。完了剩下挑出来烂了的你拿着上马路边上卖去,这不就是钱哪。

严:卖出钱来就归你自己了。

王:实在没钱你到早上菜市捡点菜叶你不是也能糊口吗。他们那些人,像那打粥啊有的恐怕还许不去呢,他有别的偷偷摸摸的。

定:那时候你们这边治安好吗?

王:我们这边治安没什么事。穷家破路谁也不想那个。说这个还是解放前的大前,就是我们小时候,后来怎么着社会也是发展。

3.我做的这些工作,没出过什么差错

定:说说您自个儿吧。您后来怎么就上天坛了?

王:怎么说呀,解放初期的时候我二哥呢,他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孩子多,好多孩子,就上那个甘肃了,不是垦荒,那会儿叫什么,注342回来又上了红星农场。我呢,也不行,也不好干别的,也不愿意离开,就还是卖水果什么的,也不是摆摊,就是卖。后来摊贩都得领牌照,我们家就给我领了个牌照,实际上是一家子,就写我一名儿,就在人民市场摆摊儿,成立一部分一部分的,有挑花市儿,布市儿,杂货市儿,还有什么肉市、葱市、估衣市,卖旧衣裳的。我那时候就在估衣市。那就有规律了,都有定价,不许还价,也不打价,那会儿还讲诚信,不许骗人,环境也不错。

从打1951年吧,镇压反革命,就选我当治保委员,结果呢,一系列社会主义改造,学习呀开会呀,整天就忙这个,摊也不行了。后来那边有一个大院儿,破案的什么,找过去的什么罪证吧,挖地找罪证嘛,别人还不能去呀,还得是派出所看你可靠。找上不少人呢,在那儿挖。挖一宿呢,给5毛钱……也不光是为那5毛钱。那会儿显然生活上就特紧张了。

后来天坛招临时工,找生活紧张的那些人,我说我也去。还让我带了六七个人吧。修大坛墙,整个那一圈儿,那会儿大坛墙都多年了,老往下塌,接不远儿塌一块,接不远儿又塌一块儿。我们30多人,最后就剩了我和姓周的我们俩人。别人都不干了。

严:累呀,那一块城砖这么老厚,这么长,来回搬它。真够呛。

王:搬那大城砖,那老坛墙啊,就跟城墙的构造似的,顶子都是瓦,还有脊,两边是城砖,当间儿暄的是土。一捅就连土带瓦什么的,全都捅下来,乱七八糟还得清,清理完了,再砌。那会儿光靠我们还不行,还得建筑公司啊,从外边借来的。我就当小工,过去叫壮工,就干那个,干了一个月吧,我们俩就都转正了。

定:别人就都不干了?

王:别人就没戏了。我连干活还带给人记工,量量活呀,用小黑板儿写几个工,写写总结,也搞这个。可是实际上还是壮工,不干活不行啊。一般的是晚上回去弄。这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反正领导越信任越得认真干,别出岔儿。

我在工程6年,然后到文化票。那会儿净搞什么游园晚会啊,舞会啊,剧场演戏呀,就在神乐署,大殿里的,院里的,搞两场舞会。院子里头都墁上水磨石了呢,墁上水磨石就里外跳。乐队是两伙儿,跟陶然亭倒着,一伙儿中乐,一伙儿西乐,在平台上奏乐。这一个礼拜在这儿,一个礼拜在那儿,来回那么倒。其实陶然亭那个也归我们管。活动越搞得多,卖票的压力越大,在棚里边卖票,老排大队,特别是夏天搁电扇都不行,都热,(别的部门)跟卖票的都有矛盾,老提意见。后来成立文化票务班,我当班长,把票务班也归我,(让其他部门)能劳动的话就去义务劳动,帮忙呀什么的,那时候经常是什么都讲义务劳动。这样就解决这个矛盾了。后来把巡查也并在我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