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坛根儿下的日月 王春茂、严秀芹口述(第2/8页)

定:那您母亲是哪儿的人呢?

王:母亲也是定兴的,后来接上来的,要不顾不过来,生活方面。我母亲那边也没人了,就姐儿俩,都没有了,老人儿,姐妹儿,早就没有了。整个就没了,早,我们记事的时候就没听见说。

定:您母亲就一个人跟着您父亲过来的?

王:那就不知道了,没提过。我母亲小脚,我们记事就都放了,不裹脚了。

定:那您母亲做什么呢?

严秀芹(王妻,以下简称严)插话:那时候农村的老太太能做什么呢,几个大小子,整天地缝,做。不做,他们穿什么。

王:补补脏袜子。整天就缝缝补补的,4个孩子。我父亲属大龙的,要活着多大岁数说不好。我母亲跟他一边大岁数。

严:我也是听我嫂子说的,结婚以后我们妯娌,说咱妈咱爸都是属大龙的,不好。我说怎么不好啊,别那么些事啊,这不是挺好的吗,儿女都挺好的,得了呗。我们那老爷子好着呢。什么话都说,老实着呢。七十一去世的。解放后了,困难时期。

定:你们那时住在哪儿?

王:就是金鱼池大街,天坛北墙那儿。我就生在那儿,生在天坛北墙那儿。租的3间房,离街也没多远,也是小棚子似的,据说那房子从盖上就那么晾着没人住,不是这儿坏就是那儿坏。它头里3间是旋木床子,旋木头活儿的,后头是我们住,旁边开一个小道,我们走那小道出来。它那一趟街呀就跟龙须沟边上,后房檐儿就叉到那个臭河边上。我们睡的那铺都是两根木头橛儿,搭一横杠,上头再搭上板子,那橛儿多少日子就糟了,潮湿潮湿的。房后头是个小院似的,实际上没什么地方,顶多就是走个人。

定:当时是叫臭沟是吗?

王:也叫龙须沟,龙须沟恐怕是在天桥那儿起的名儿,它是通过天桥,往西还通。说是民国多少年的时候改到地下了,东边是盖板儿,盖石板什么的。也就只盖了一巷那一段儿,就是现在济生院街南口那儿,后头就都是明沟了。明沟它也不深,脏极了,养猪的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往那地方倒。我小时候就那样。那时候这坛根儿、坛根儿之间,不是现在这大马路,头里还是房子,都是小矮房,好像在坛根儿一迈步就能上房似的。

定:坛根儿是什么?

王:天坛的北墙。坛墙的北墙,这是墙吧,这还一个根儿,跟一个磨盘似的,这磨盘似的呢,下边是能过一辆牲口车吧,在这边还有一溜房子,我们住的北边这房子,形成一条街。再北边就是臭沟,龙须沟。这是解放以后,从金鱼池大街这一条街挖的地下水道,砌墙,臭沟那边呢,就填了。

严:它那沟往这边滋水的也有,往别处滋的也有。等到阴天下雨天热那会儿,六月份的时候,大尾巴蛆都往那边上爬。脏着呢。

定:原来这地方环境都差不多是吧。

严:都差不多。就是他们(指王春茂家)住的那房特别次。我们家那儿也够次的,一通连儿的柁,不是给你单搭的那个。三根柁,再弄一个沿柁,再给你盖上,都不是牢固的房,都是凑合的。棚子似的。

王:那一带都是那样。

定:那是自己搭的?

王:租的,得交租钱哪。我那会儿还挺小的。

定:你们家哥儿几个?

王:我们家哥儿4个,我第三。二哥比我大7岁,中间没有了。我俩哥哥都没上学,都摆小摊,后来我大哥带着老婆孩子,回家种地去了。在这儿不行,这儿生活也不行,这儿一直生活不行,地方没地方,工作也不好找,怎么办呢,家里还有几亩人家的地,给人看着这地。种那地。后来他们回去呢,就带着几个孩子,又给了点儿地。也好了,他那儿还有老一辈的那哥儿几个,哥仨呀,也是分散的,都在定兴。好像他回去还是我们这一支呀,要是不回去那儿就没有我们这一支了,我嫂子她们都是定兴人,本村的。

我们小时候就上私塾。我、我弟弟都上的私塾。一开始说得上学去,不上学不行,7岁吧,上哪儿上学去,金台书院注341吧。那时候就是老学堂,叫什么学校,是一个住的地方,听说,后来改成东晓市大街小学,再后来改成崇文区一中心。我也是念的那个(三本小书),我念得不错,这儿念点儿,那儿念点儿,就一个地方还时间长点,可是那会儿从小开蒙啊,都不讲,就是稀里糊涂的就是死背,等到背书的时候就拿一摞书去,挨着背。

定:那您后来在哪儿学徒啊?

王:车子营儿,油盐店,那会儿找不着事儿,哪儿找事去呀。街坊认识那儿的,给介绍了,就有个吃饭的地方呗。就是小铺似的,那会儿叫小铺,杂货铺,卖油盐酱醋、青菜、酒,就是学徒,到年下回去,回家看看吧,给俩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