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若干“比秩”官职考述

正秩之外,还存在着由“比若干石”构成的“比秩”,这是汉代官阶的基本结构特点。一正一“比”,分外显眼。秦汉官制被人推敲了两千年,几乎没什么细节没被研究过了;但“比秩”是例外之一,几乎无人问津。《秩律》之中无“比秩”,而“宦皇帝”诸官曾列在“比秩”,我们把两个现象综合分析,问题就浮现出来了。我们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顺藤摸瓜,全面发掘“比秩”的真相,及其在帝国等级管理上的特殊意义了。

这“顺藤摸瓜”的工作至少要包括两部分。第一步是把“瓜”挖出来。除“宦皇帝者”外,还有更多的“瓜”,即,还能看到更多官职列在“比秩”。那些“瓜”都是什么样子?显有必要一一考察。第二步,就是在此基础之上,对“瓜”的形态和特点进行综合分析了。

前一章第二节中,引证了《续汉书·舆服志下》注引《东观书》所载建武元年秩级,那些内容我们认为出自建武《禄秩令》。其末段云:“而有秩者侍中、中常侍、光禄大夫秩皆二千石,太中大夫秩皆比二千石,尚书、谏议大夫、侍御史、博士皆六百石,议郎、中谒者秩皆比六百石,小黄门、黄门、侍郎、中黄门秩皆比四百石,郎中秩皆比三百石,太子舍人秩二百石。”这段文字中所记官职,我们认为大抵都有最初无秩、后来才变成“比秩”的嫌疑,尽管有些在建武时又变成正秩了。通过检索还能进一步看到,除“宦皇帝者”外,汉代的“比秩”官职有期林、羽林诸官,博士与掌故、御史、掾属、国官、军吏,等等。总的说来,“比秩”诸官面貌各异,职能、职类各自不同,秩级往往因时而异;史料中它们的秩级记载,也常常有牴牾含糊之处,有本来是“比秩”但却省去了“比”字的简化记法。还有这种情况:某官最初无秩,其后是“比秩”,再后又变成正秩了;以及这种情况:曾是正秩,但后来被置于“比秩”。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将之梳理得尽量清楚一些。

下面,就对期门羽林郎、博士掌故、御史、中央官署中的掾属及国官的“比秩”情况进行考察,再用第六章通盘分析之。关于军吏的“比秩”问题,为行文方便,置于第六章第三节,本章不论。

一 期门郎、羽林郎

期门和羽林,是皇帝的两支禁军。期门军中有期门郎,羽林军中有羽林郎。《汉书·百官公卿表》:“期门掌执兵送从,武帝建元三年(前138年)初置,比郎,无员,多至千人。……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更名虎贲郎。……羽林掌送从,次期门,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初置,名曰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期门郎“比郎”,而羽林郎“次期门”,那么二者都跟郎官相去不远。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支禁军是从郎官衍生出来的。从事宿卫的郎官,本来也是一支武力,曾组成为一支专门的“郎中骑”。刘邦麾下的郎中骑战斗力极强,是汉军主力(1)。刘项相争而项氏惨败,获得了项羽尸首的人有五:“王翳取其头”,“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2)。五人中一位是郎中骑,两位是郎中,占了五分之三。可见郎官的战力不容小觑,抢尸首胜人一筹。入汉以来“郎选益杂”,郎官来源多样化了,来自士人者与日俱增;其“禁军”的性质开始淡化,“文官预备役”的色彩浓厚起来。这也是需要另创期门、羽林的原因之一,王朝以此来维持一支既有士官身份、又具有武装性质的“郎”军的继续存在(3)。

期门郎后来改称虎贲郎。《续汉书·百官志二》:“虎贲中郎比六百石,虎贲侍郎比四百石,虎贲郎中比三百石,节从虎贲比二百石”;“羽林郎,比三百石。”可见虎贲郎、羽林郎跟郎官一样,都是“比秩”。而且东汉虎贲郎,有比六百石、比四百石、比三百石、比二百石4等,那么在等级结构上,虎贲诸郎也与三署诸郎同构。

东汉的虎贲郎、羽林郎仍保持了强烈的“武”性质,承担宿卫、逮捕、出征等事。对已不胜军事的虎贲郎、羽林郎,朝廷有时只发半俸,不发服装(4)。同时三署郎却已“文”起来了,成了文职官员的主要来源,其资位也高于虎贲郎、羽林郎,尽管两类郎官秩级相同。这一点还可以从赏赐制度看出来。东汉腊赐制度:“郎官、兰台令史三千;中黄门、羽林、虎贲士二人共三千。”(5)三署郎官每人赏三千钱,羽林郎、虎贲郎每人只赏一千五,差一半。“二人共三千”的表述也很奇怪,为什么不直说“人一千五百”呢?好像故意让俩人分钱、或一起花钱似的。猜想那也许跟羽林、虎贲的编制方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