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等分类三题之二:秦汉冠服体制的特点(第3/24页)

西周春秋的制度还比较原始,礼服等级肯定也不像帝制时代那么井然有序(25)。战国以下的礼书作者,把礼服的纹样、色彩、质料和尺寸等等弄得过分整齐了,那未可尽信。不过首先,那种把礼服等级整齐化的努力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渊源有自,乃是早期中华文化的等级精神孕育出来的。进而就今所知的周朝冠服而言,人们毕竟能看到,其时服饰安排主要围绕“分等”而展开,由此强化“级别差异”;其具体表现,就是在外观相似的礼服上,通过是否戴冕,以及纹章、佩玉、服色等差异,来区分等级。而“职事差异”即特定的职事群体穿着特定服饰的做法呢?这方面的人为安排,史料所记就少得多了。那并不说明西周春秋冠服不存在“职事差异”,只能说,当时仍是一个职能分化简单,而身份分等非常严明的社会。冯尔康先生观察周代社会结构,得到了一个“简单而贫乏的社会群体”的印象(26)。那时候统治者对服饰之区分功能的关注,主要是分等。

从考古材料看,商周的冠与服,其实是形制各异、多姿多态的,其“自然差异”相当之大(27)。但“冠服体制”不完全是自然状态,而是一套人为规划和人为概念,是统治者如何安排和阐述冠服。在面对“自然差异”时,人们有意识地强化一些东西,同时略去了另一些东西。比如描述冠服吧,是用史学家的眼光尽力客观叙述各色冠服呢,还是站在社会生活支配者的立场来规划冠服呢?二者是不一样的。早期史料中所看到的更多是后者,考古所见繁多冠服在文献中没有充分反映出来,只看到少数有等级性的冠服。富裕的人穿得阔、饰物多,那也算一种自然差异吧;然若人为规定某等级的富人才准使用某服某物,甚至将之安排为数列形式,不准逾等僭用,那就是“冠服体制”了。若暂时排除了“自然”成分,而重点观察冠服上那些人为安排的痕迹,以及周人对冠服的阐述,那么他们最关心的东西,不是如何把不同职事及其承担者区分开来,而是如何把人的尊卑贵贱区分开来,让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各得其所。正如《管子》所云:“度爵而制服”;或如《周礼》所云:“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各视其命之数。”(28)打仗穿军服,祭祀穿祭服,朝廷穿礼服、丧礼穿丧服之类情况,当时当然有,但也不如等级差异那么引人注目。

据此我们判断,周代冠服的“自然分类”仍很浓重,同时冠服体制的重心落在了“级别分等”上,以分等为主。也就是说,可以从“自然分类”和“级别分等”两点,认识周朝冠服。究其原因,前一特点在于周朝还处历史早期,冠服的进化尚未远离“自然”状态,等级礼制还不如后代精密复杂;后一特点则在于周朝是一个贵族社会,身份凝固而等级严明。

三 秦汉冠服体制:自然分类与职事分类

周朝冠服的特点是以“自然分类”和“级别分等”为主,下面再看秦汉。秦汉冠服体制的特点,可以表述为以“自然分类”和“职事分类”为主。所谓“特点”,是比较前朝后代而言的。

战国社会发生了重大变化,新鲜的服饰在各处不断涌现,异彩纷呈,展示了一个多元化时代的蓬勃活力。“战国以来,人自为礼,家自为俗,岂知古之司服有制哉!”(29)赵武灵王颁《胡服令》,标志着冠服运用上的“实用”精神,已冲破了贵族服饰的礼制传统。“首服中的冠突破了传统礼制的限制,出现了许多新的冠式,如獬豸冠、鸡冠、鹖冠、高山冠、远游冠、巨冠、高冠等。”(30)众多史料显示,战国服饰的变异性,君臣民众穿衣戴帽的随意性,都是相当之大的。一些新兴群体也拥有了特殊服装。例如殷朝留下来的某种服装,变成了“儒服”。那表明“士人”已从贵族等级体制中分化出来了,“儒服”是一种社会角色的标识,但不是一个政治等级的标识。用本书概念,“儒服”具有“职事分类”的意义。

秦汉统治者着手整饬冠服,在这个过程中,新的冠服体制逐渐成形了。《续汉书·舆服志》所叙东汉冠服,就是战国秦汉服制变迁的一个结集;下将《续汉书·舆服志》相关内容摘要于次:

长冠:又称斋冠、刘氏冠,祀宗庙诸祀则冠之。据说为刘邦早年所造所服,故为祭服,尊敬之至也。

委貌冠:行大射礼于辟雍,公卿、诸侯、大夫行礼者冠委貌,衣玄端素裳。

皮弁:与委貌冠同制,以鹿皮为之。行大射礼于辟雍,执事者冠皮弁。

爵弁:一名冕。祠天地五郊明堂,云翘舞乐人服之。

通天冠:乘舆所常服。深衣,有袍,随五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