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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张一寻换了路线,经常在官微发布一些情感类的文章,都能得到很高的转评。原本在网友印象里刻板的国企官微,也变得有温度起来。月底领工资的时候,多了三百,领导说,这是对才华的鼓励。他不置可否,只感谢这段时间,让他找回了以前一定要表达什么的冲动。

下班后去报刊亭,他找到几本顺眼的青春杂志,每天写一点,凑成几千字的故事,投到杂志的征稿邮箱里,权当给自己的才华找个落脚点。没想到真的有几家杂志要了他的稿子,千字八十块,上稿的故事一般有七千字,有时几家杂志都上了稿,一个月就多赚了一两千块钱。虽说在所有才华里,写字的价值比较低廉,但那段时间,他一个月的工资甚至比朱夏还高,他终于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定感了。

人生迎来新的拐点,他在邮箱收到一封出版社的邀请函,问他有没有兴趣写长篇小说。张一寻兴奋了,再三确认,对方真是要给他出书的意思。那短短几秒钟,他仿佛看到自己坐在拥挤的书城里,把自己的名字奋笔疾书了一遍又一遍的场景,身后的货架上摆满了自己的书,朱夏站在不远的位置,温柔而又热切地望着他。

张一寻加了对方的微信,验证写道:“不是让我当枪手吧??”

对方很快通过他,自我介绍是出版人,姓徐,张一寻叫他徐老大。徐老大说在杂志上看到他的文字,觉得有灵性,想给他出版小说。

张一寻在电脑这头张牙舞爪一番,强装镇定地回道:“是说那种能在书店里买的书,不是网络小说吧?”

徐老大回:“当然。”

张一寻想大叫,但人在公司,只能用力咬手指关节,终于疼得叫出声。

同事们齐刷刷睥睨着他,一秒后又静如处子地埋头办公。

下班后,张一寻奢侈地打了辆出租。一路从长安街开过来,看着夜幕降临后彻底苏醒的国贸、“大裤衩”,突然想起那句在网上看到的话:你在国内任何城市都可以说自己怀才不遇,除了北京;你在国内任何城市都可以说这里不欢迎你,除了北京。

掐指一算,他觉得真正属于他跟朱夏的生活,就要来了。

朱夏这边还没有消化张一寻要出书的好消息,就迎来新工作的第一个坎儿,市场部主管临时向许念念借人,说要去上海稳住一个年单的大客户。估计有别的公关公司煽风点火,客户有点动摇了。市场部主管点名要最近抢尽风头的新人朱夏,这让她万分紧张,一是去年在软件公司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二是没在客户面前讲过方案。许念念倒是平常心,即便丢了客户也没关系,总要允许客户见识见识别家,才知道我们的好。

朱夏明白这是许念念的安慰,临行前,收到升职邮件,成了创意A组的组长,那个年单客户就是A组负责的。朱夏因此成为公司第一个实习期刚过即升职的新人。

她隐隐觉得后面会有事发生,这不是她能力应得的结果。

在机场候机时,收到许念念发来的微信:“保守使用你身上那股劲儿。”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在上海客户的公司开会,市场部主管对朱夏的介绍别有用心,说她是策划部的新领导,全权负责这个案子。会上,品牌客户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大概是推翻了之前的策划案,说重复,没新意。客户话太密,自己提了几个方向,朱夏只能频繁点头,顺嘴答应回去想想。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那个市场部主管就借故休假了。后面再开会,朱夏只好带着自己组里的妹子和市场部另一个小哥去,他俩完全被客户吓到不敢说话,只有朱夏靠着那没皮没脸的自信,讲她熬夜做的方案。结果对方竟然自打脸,又觉得之前的想法不好,还用一大堆专业术语教她如何营销。朱夏有一种小学生去给大学生辅导作业的无力感。

第一次独当一面就铩羽而归。晚上回到酒店,她给许念念发微信抱怨:“我觉得客户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很多客户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但你给他了,他就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了。”许念念回。

朱夏又熬了几个通宵,做了三种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方案,她一层一层地用粉底遮瑕藏起倦容,接连灌着美式咖啡,凭一身就义的气魄来到客户公司。对方的反馈却说,我们可能不合适。朱夏终于忍不住,顶撞了客户,大家是合作,不用合适,又不是谈恋爱。客户比他们的珠宝品牌更玻璃心,直接怒气冲冲告到了朱夏老板那儿,要求换人对接,否则不用再谈了。

老板在群里发话,让朱夏买点礼物当面给客户道歉,但朱夏的脾气紧扒着嗓子眼儿,怎么也下不去,她觉得自己的努力受到了侮辱,为何还要向看轻自己的人低头。于是冲动地直接给许念念发微信:“念念姐,我可能要辜负你了,我想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