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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雅人的预言果真不靠谱,靠一部老美的电影意淫完世界末日,就再也没有关乎末日的期待了。陆地上的人们只过了几天破罐子破摔不用努力的幻想生活,2013年准点一来,还是要回归到失望与希望交错,忽而半生的日子中去。

张一寻和朱夏忍痛放弃了一个月的押金,从东交民巷搬去了青年路的国美第一城。搬家那天,他们打包好行李,看看这搬空的小房子,门外破败的走廊,楼下那快吃吐的田师傅、真功夫,他们知道,这一去,绝对就不会再回来了。不想再回来了。

新的大两居,全屋都是大理石地砖,坐北朝南,遇上北京的好天气,半边客厅都可以拥有黄朗朗的日光,他们住在二十八楼,搭着宽敞的电梯,每次回家都有种一览众山小的仪式感。

当然这不是他们租得起的房子。

自从去年年底朱夏在星巴克碰到邱少,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质变。邱少她爸要把她送去英国读研,让她在北京、广州、上海三地选一个城市学雅思,她选了北京,说是离家里最远。只是没想到命运的一盘大棋,让原本走散的他们,竟然又得以重聚。

邱少的头发被剪掉之后,发质突然就变了,再也不卷了。几年前,手机没那么多美颜功能,左眼视网膜上的雾霭正巧成了她看东西最好的滤镜。右眼看,什么鬼东西?左眼看,就顺眼了。

这些年,她变了不少,从过去那个跟在邱天屁股后面爱吃棒棒糖的小女生,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鼻子和下巴都动了手脚,妆容成熟,毒舌又尖锐,用“婊子”来形容,好像不太贴切,“阳光婊”,比较合适。

邱天入狱后,只让朱夏探视过一次,后来,谁来他都不见。邱少的爸爸再婚后,又给她生了个弟弟,她成了新家多余的那个,于是就更加“浪”了。从他们高三那会儿到现在,已经交了八个男友,最长的一个有半年,最短的两天,不是一夜情,是在香港旅行时认识的。决定交往的时候是真喜欢,睡过之后就不喜欢了。

邱少无法接受,在床上让她喊爸爸的男人。

男人在澳门教会她赌钱,结果打德州扑克血战一晚,输了六百多万。邱少用三瓶2000年的Opus One灌倒了他,糊里糊涂帮她签了单。

分手归分手,第二天离开澳门的时候,邱少给他写了张欠条,钱会还的,但是还之前不许再联系她。

邱少没敢跟她爸要这笔钱。后面紧接着就是那个刚提到的交往半年的妈宝男,对方妈妈是做涂料生意的,本来谈恋爱就是各取所需图个开心,但他妈以为他们是奔着结婚去的,加上老妇女家长里短的剧看太多,觉得邱少不靠谱,愣是约她出来,五百万拍在桌上,让她离开她儿子。邱少当时还真的挺喜欢他的,寻思半天,叹口气道,得加钱。

六百万不多不少,还给了那位“爸爸”。

那几任男友的狗血事,不限于此。反正伤的伤,闹的闹,组成了现在的邱少,她越发成熟,异常清醒,她告诉自己,此情可待成追忆,十二星座还差七。

邱少刚来北京一个月,租下这两居,本来打算一间房当衣帽间。遇见了朱夏以后,觉得还是老“嫂子”比新衣服更值得共处一室。朱夏说什么也要付房租,邱少拗不过她,定了一千五,朱夏竖起手指,外加每周一次大扫除。

问到男朋友,起初朱夏还不愿说,怕邱少介意,别扭半天还是说了她跟张一寻的事。邱少没好气地嘲了半天,得意自己应该是最早知道张一寻喜欢她的人。撂下铿锵的一段话:“你们俩从小到大玩的这跳跳棋,我和我哥都是参与者,你们跳关悔棋那都是你们的事,反正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青梅竹马都是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耍流氓。”

哦,对了,她严正抗议,让朱夏和张一寻不要再叫她邱少了,要叫她的大名,邱白露。

她是这么说的:“以前觉得这名字‘娘’,现在觉得‘浪’,非常适合行走江湖。”

三个月前,朱夏举着电话从床上惊坐起,她竟然被那家公关公司录用了。

第一个月基本处于头昏脑涨的状态,帮着同事整理word文档、订餐,以及看之前所有项目的结案。许念念给了她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学会美化PPT。你在客户公司打开一个炫酷的PPT,要比累死累活写一个word文档的中标率大得多,许念念如是说。第二个月开始,她终于能参与他们的头脑风暴会。会上的许念念仿佛是个灵感制造机,一刻不闲地在白板上记录,但凡有人提到一种解决方案,她能衍生出解决方案的十种表现形式。她就是那种靠脸吃饭,脑袋还性感的女生。

朱夏在会上一言不发,会后许念念把她叫到茶水间,问她入职以来的感受,她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还没有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