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法国贩毒网》这部电影吗?吉恩·哈克曼扮演的警察和贩毒团伙斗智斗勇。故事情节很老套,却有一种特别的深度,挺像神话的。电影里有这样一个情节:有人在大街建筑物的楼顶上用步枪瞄准警察……”

这个男人没等霜月理纱子回答,就讲起了电影里的场景。他是如此热爱这部电影,以至于两眼放光,唾沫横飞。对方有些不耐烦,但见他满脸歉意却仍坚持要把电影情节说清楚的模样,倒也没有太反感。

“吉恩·哈克曼扮演的警察在追捕犯人。犯人逃往车站。因为是走高架的电车,所以车站位于高处。警察沿着楼梯爬上站台,但犯人坐上电车逃跑了。于是警察又立刻跑下楼梯,回到路面。他想开车去追那辆电车,手上却没车。于是他站在车行道上,拦住行驶过来的车辆,大叫‘停车!’,并出示了警察证件。一开始的两辆车闪避过去,开走了。下一辆车过来时,他直接拦在车的正前方,打死也不让它开走,这才把车拦了下来……”

“然后,那警察把司机一把拽下车,自己抢过车来,沿着高架的正下方行驶,追赶头顶上的电车,就像在飙车一样。”霜月理纱子接过了话茬。

男人一下愣住了,脸上仿佛被豆子击中似的,怔怔地说道:“哦,原来你也看过呀。”

“这么有名的电影。和《驱魔人》是同一个导演吧。”

“我刚才讲得这么辛苦,岂不像个傻瓜一样?”那男人站在路边的面包车旁,和手握方向盘的霜月理纱子隔着车窗聊天。

“不过,你说得跟身临其境似的,很刺激,让我又想起了那部电影。”霜月理纱子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三十岁左右,既不算小年轻,又不算中年人。短头发,高鼻梁,大眼睛,大耳朵,五官长得不算匀称,但蛮有个性的。这就是霜月理纱子对他的第一印象。说实话,当时她已经被这个叫星野一彦的男人吸引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自从五年前和丈夫离婚之后,霜月理纱子就把心思放在抚养孩子和工作上面。在她看来,对某个男人产生好感,不过是件徒劳无益的麻烦事。打个比方,就好像钢琴家每天不练琴,却沉迷于打游戏一样。也许,她潜意识里认为——应该把所谓的爱情隐藏到内心深处。

星野一彦似乎把 “说得跟身临其境似的”这句夸奖的话当真了,继续讲起电影来。他是如此热爱这部电影,以至于一讲起来就两眼放光,唾沫横飞,令人感到厌烦。

星野一彦兴奋地讲完了“警察开车追犯人”的惊险场面。“最后,吉恩·哈克曼在车站里找到了犯人,然后……”星野一彦摆出举起手枪的姿势。

“喂,叔叔,你想干什么?”霜月理纱子的儿子海斗从后排座位往前探出身子,语气显得很没礼貌。

“海斗!”霜月理纱子责备了一句,然后问星野一彦,“你怎么一直在纠结这部电影呢?”

霜月理纱子是在五分钟前才认识星野一彦的。

她带着海斗去大超市买菜,准备回家做晚饭。一路上,她沿着单侧双车道向前行驶,忽然看见一个人站在路中间,背对着她的方向,似乎没有注意到后面有车开来。霜月理纱子的面包车差点儿撞上去。她猛踩刹车,好不容易才把车停住,因为受了惊吓,一时愣住了,无法动弹。她慌忙回头看看后排座位上的海斗,见儿子若无其事地坐着,才放下心来。这时,她不禁心头火起,打开驾驶位的车窗,声音颤抖地抗议道:“你不要命了吗!”那男人狼狈地走过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嗯……你看过《法国贩毒网》这部电影吗……”

星野一彦说得正起劲,听到霜月理纱子问他为什么纠结于这部电影,才忽然回过神来。“噢……”他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说道,“因为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

“同样的事情?”

“《法国贩毒网》里的场景。”

霜月理纱子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警察吗?”

“不是。我只是普通的上班族。”

霜月理纱子听完,觉得莫名其妙,眉头皱得更紧了。星野一彦挠了挠头,说道:“吉恩·哈克曼为了追犯人,半路上抢了别人的车子……”

“把司机一把拽下了车。”

“你有没有想过,被警察抢走了车子之后,那司机会怎么样呢?”

“当然想过呀。”

“我就是那个司机……我的车被开走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别人约好在某个地方等,你能不能载我一程?”

“那些话也是骗人的吧?”在公寓十楼,紧靠电梯的房间里,霜月理纱子把茶端出来,一边放在餐桌上,一边问道。

我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听到她这么问,心中隐隐作痛。一旁的茧美仍是老样子,犹如庞然大物一般,仰坐着,态度傲慢无礼,似乎随时会伸手抠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