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11页)

茧美黑着脸,把词典递给我,我没有接。她大概是想指给我看“被迫害妄想症”这个词也被涂掉了吧。

“对了,”我转向霜月理纱子,“你的车子被撞了?”

霜月理纱子点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刚过下午两点。海斗今年四月份就上小学了。平时霜月理纱子要去银行上班,海斗放学后会在小区的儿童馆里玩,等妈妈回来。

“对了,有没有跟海斗说今天的事?”

“我没跟他说,也没告诉他我今天请假没去上班。”

我是三天前打电话给霜月理纱子的。在电话里,我并没有对自己这两个月杳无音信表达歉意,只是说:“我想跟你见见面,说个事。”她似乎有所察觉,笑着说道:“我以前向丈夫提出离婚时也是这么说的。”也许,她期待着我当场否定谈论的主题是这件事,但我并没有说。她大概领会到了我的意图。

“喂,刚才来这栋公寓时,我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黑色的面包车。围栏的牌子上写着‘霜月’两个字。这姓很少见,肯定是你的车吧。我看见副驾驶那一侧的后面有一块凹痕,就恍然大悟了:噢,原来撞到这里啊!”茧美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是在进行推理一样。同时,她还一个劲儿地转动掏耳勺。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这位姐姐车技太烂而造成的事故。不过看那车身的凹陷,应该是被别人撞的。比如,把车停在便利店的停车场时,被别人开进来的车‘哐当’一下撞上了。”

霜月理纱子听得目瞪口呆。她的鼻翼和嘴角已经长出明显的皱纹,但她这副惊讶的表情却仿佛还是少女。“就发生在昨天傍晚。昨天是星期天,我带海斗出去玩。回家时,我把车停在便利店的停车场,进去买东西。买完出来时,才发现车被撞了。”接着,她说出了便利店的店名,就在公寓附近,从大马路拐进小路,就能看到那家便利店。店前有一个四车位的小停车场,我也去过好几次。还记得有一次,我和海斗去那家便利店里买瓶装茶,结果忘带钱包了,只好多跑一趟。

“那你怎么知道肇事者撞车后逃跑了呢?”我问茧美,“就算开车撞上了,也可能没逃跑,而是赔礼道歉了呀。”

“哼。”茧美一脸不屑,流露出要咬死我这个劣等生的威吓表情。“丈夫出轨,好不容易遇上个相好的男人,却是个大骗子,而且还被一个大块头的混血女人抢走……可见她绝对是在厄运之星的照耀下出生的。既然碰上车子被撞,肇事者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霜月理纱子茫然地听完茧美的这番歪理,自嘲似的回答:“很有说服力嘛。”

“理纱子,”我忍不住对她说道,“这种自以为是、完全不顾别人感受的女人,她说的话,你不必当真。而且我哪里是大骗子呀!”

“被吉恩·哈克曼抢走车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吉恩·哈克曼只是打个比方。当时,一个警察拦在我的车前,我急忙踩了刹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把我拽下车,自己开车走了。”

“我就说嘛。”茧美的声音透出几分焦躁,其实我知道她并没有那么焦躁。一起行动的过程中,我对她的脾气渐渐有所了解。她总是闷闷不乐,满腹牢骚,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即使在没那么郁闷、不满和生气的时候,她也会故意摆出这副表情。我不确定她的父母到底是不是外国人,不过难免会做这样的推测:她这种扭曲的情感表达方式,也许正来自异国文化?

茧美故作焦躁地说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日本警察会干这种事吗?”

“事实上就是这样。”

“那也没人肯把车借给警察呀。”

“有。”我指了指自己,“如果冷静下来,我也能多考虑一下。但那天,一个警察突然跑到我面前,一边出示证件,一边粗鲁地说‘我是东署的警察,车过一会儿就还你’。在这种情况下,人往往会信以为真,贸然地把车借给他。这可是经验之谈。”

“后来警察的确把车还给你了呀!”面前的霜月理纱子笑眯着眼,仿佛是把我俩的共同回忆偷偷披露出来一样。

“有发奖金或表彰吗?”茧美问道。

“没有,汽油倒是给我加满了。”

“这就有古怪。那警察到底在追什么犯人嘛?”

“他没说。大概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吧,随时要被击毙的那种。”

“怎么可能!”茧美一口咬定,“那警察叫什么名字?”

“噢,这名字我倒记得很清楚。‘不知火’警官,很少见吧。”

这时,房间仿佛摇晃了一下,我还以为发生地震了。原来是茧美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几乎倾倒……或者应该这么说,摇晃得这么厉害,这茶杯居然还能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