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第2/2页)

等我再仔细审视屋内的情况后,也不禁为自己喝了一把彩啊。正面劈开一个,反手被一刀砍头一个,意图逃走的两人一个腰斩一个背切,剩下的那个则是从毛呢制服上来的一个下腹腰斩。简直就是一幅地狱图,画面之美也让我十分满意。

“发生了什么? ”平田走进番屋后,怒气冲冲地问道。照理说他战斗过的北越战场也少不了地狱般的场面,眼前的情况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闹内讧了吧。我无意撒谎,但我是为了不让部下们对我退避三舍才那么说的。只是在走出番屋前,我把得到的重要情报告诉了平田一个人。 ——这些家伙是奇兵队。野村忍介人在竹田口。平田在检查完尸体后应该也会目瞪口呆吧。毕竟不论哪一具,身体上都再也找不出第二处伤口。这种情况又怎可能是内讧。提着装有烧酒的德利,我走回了大雨中。有什么好稀奇的。换作是冲田和永仓,肯定也是这种结果。毕竟一直以来我们所经历的,都是那种敌人怎么杀也杀不尽的战争。那时的神清气爽我到现在还记得。就像是酒足饭饱又沉浸于无尽的温柔乡后的感觉。

走出去没多久,部下的巡查们就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提心吊胆地用侍奉佛像的小僧般恭敬的动作为我披上了雨衣。

当时的雨衣可不像现在这么高级。不过就是一件用刷了桐油的木棉做成的斗篷,像这样系在脖子上就成。我先前嫌它碍事,就脱在番屋的门口了。

用来替换的刀并没用,依旧在我背上。毕竟是时隔十年的战场,因为担心自己手生做了万全的准备,看样子却是我杞人忧天了。人啊,用脑子记住的东西会忘掉,用身体记住的东西却永远都忘不了。

说起来我在漫长的戊辰之战中似乎也没换过刀,在京都的时候也一样。我的刀包括助广在内,还有池田鬼神丸或是河内守国助等拢共五六口,但我一般只会带上胁差和其中的一口。

我的剑术使用的是居合,几乎遇不到和对手激战的情况。因此我也犯不着去担心刀折或弯掉的问题。就算过了十年也没那个必要。我依旧还是被称为人斩的年轻时那样,在敌人拔刀之前就能置之于死地。身体上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

在回佐贺关的路上,我想起了土方那句口头禅。鸟羽伏见的败战之后,就时常能听到他说 ——往后就不是刀枪的天下了,到底是拧不过铁炮。

可笑啊。话倒是没错,但从一个靠着一把剑一路发家的武士的嘴里说出来,不就跟说自己是个废物没两样了吗。

战争的结果并非只有输赢。彼此既然是以命搏命,比胜负更重要的应该是个美字。

这正是近藤勇教给我们这些弟子的真谛。他的剑不仅强大还很美,而继承了他的剑技和心的冲田的剑,更是美到像是被神灵附体了一般。

我以为像永仓、原田左之助和吉村贯一郎等他流的修行者之所以会为近藤的剑术倾心,也是因为这个。近藤算不上是高尚的人,非要说的话他也只是个庸人。但他的剑却的的确确美而神圣。

土方是近藤的得意门生。他说刀的时代已经结束,不可能是表面意思那么简单。他只是在感慨终于变成了谁都能随意杀人的时代了吧。正因为他有那样的想法,才会把自己的刀托付给市村铁之助并让其远离战场后自己挺身冲入敌阵,得偿所愿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下你应该也明白了吧。鹤崎的那个雨夜,我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若只是想歼灭敌人,我只消让十个部下端着铁炮站在番屋门口就成。要杀还是活捉都不是难事。但那能算是美吗?

站在番屋门口脱掉雨衣的那刻,我意识到自己是那个新选组的斋藤一。不错,就是在剑的末世出现,一个叫近藤勇的绝世剑客带领的新选组。战斗若是男人骨子里无法磨灭的本能,那即使是在新的时代里,我也要把以战为美学的师训贯彻到底。

就算被说成恶鬼之行,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