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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真正畏惧的不是西乡军本身,而是怕他们力战的同时,又煽动起各地的不平士族或是反政府势力。从佐贺战争和神风连之乱就能看出,九州就是这种势力的巢穴。我在本堂为出战做着准备时,小队长平田过来朝我招了招手,看样子是想听听我的意见了。

虽然不乐意,但既然是上司的命令我也无可奈何。我不情不愿地走向禅房,就见着当时还没通电灯的房间里亮着行灯,萩原大警部和他下面那些参谋们正团团围坐在那儿。

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我只是警视局拔刀队的藤田五郎警部补 ——一旦开战就得冲在最前面的一介半队长。我既不是新选组三番队长斋藤一,也不是会津战争中的将官山口二郎。

我倒是想这么说。可他们要只是因为知道我经验丰富,想借我的头脑一用的话,总不能拒绝吧。我刚盘腿坐到大警部的身旁没多久,当班的巡查就给我端上了德利。我行事粗暴但人可不傻。虽同为人斩,可也比那个中村半次郎正常得多。参加军议出谋划策这种事还是做得来的。

“鹤崎的敌军,你怎么看? ”

萩原用筷子尖指了指身前的地图问到。

——像我这个天保脑袋,哪里看得懂明治的战争。

听我这么一说,萩原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笑了起来。

“在这儿的人也都差不多。而且在实战中指挥过作战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

那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九州地图。我以为决心赴死之人理当是与评议和棋谱无缘的。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戊辰之战中,我做的也不只是闷头挥剑那么单纯的事。每一次我都看过战场的棋谱,也参加了军议。

尽管是陌生的土地,在看到标有战况的地图的那一瞬间,思绪自己就动起来了。

九州多平原,过去在这里曾出现过大小四十多个藩地。大致上来说,其中西面的一半是福冈、佐贺、久留米和肥后几个大藩的领地,南面则是萨摩的地盘。然而东侧,特别是丰前丰后被诸多小藩割据,而大藩的飞地和御天领等就见缝插针于其中。

进入明治时代已有十年,虽然有了废藩置县的政策,严格说来现实中还依旧保留着藩政时代的形式。也就是说那些曾经由小身大名和代官们悉心打理的地方,很难受到新政府权威的影响。

我算是明白野村忍介朝丰后突围的原因了。他是想联合潜伏在那一带的不平士族,打造出一股新的大势力再与我们交战。把日本国与鹿儿岛的战争,扩大为政府与反政府之间的战争,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若是让野村的计策得逞,不过千人的警视队就不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不再单是面对西乡军的先锋,而是被圈进成千上万的反政府势力之中。 ——在下不明白。知道敌人底细能有什么意义。我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草草地应了一句。

“我们必须知道敌人是西乡军的一支,还是与其呼应的其他势力,然后才能制订相应的作战计划。 ”萩原绝不是个懦夫。但他终归是个萨州人,还是个连领兵打仗都没经验的愣头青。 ——你小子不说我是死神吗?说着,我就把助广提到了腰间。围坐的众人忽地就往后退了几退。

“住手!藤田! ”坐在我对面的平田小队长怒叱了我一声。其实他多虑了。助广虽然饥于鲜血,却还没无节制到盲目夺取人命的地步。 ——那你就别问死神问题,直接让我去鹤崎不就成了。我早就按捺不住了。时隔十年的战场啊。在漫长的空白后,我等待的不是萩原的命令,而只是一声“行”罢了。

也不知萩原心里怎么想的。虽然他没有说“行”,他却下达了一个让我求之不得的命令。“第一中队,歼灭位于鹤崎的寡兵。藤田半小队为斥候。即刻出发! ”我自由了。在我跑回本堂的时候,我那十个部下已经整装待发在候着我了。虽然萩原让我们做斥候,但斥候在与敌人遭遇的时候自然也难逃一战。他如此安排,恐怕是为了试试我的能力吧。

虽然部下用的都是装有实弹的施耐德步枪,我却把助广插在了腰间,背上了替换用的刀。在寺院男仆的带领下走出德应寺时,寺外已经是狂风暴雨中的黄昏了。

鹤崎曾经是肥后熊本五十四万石的飞地。据说细川家历代的家主在参觐交代时都会经由陆地到此,然后再乘船前往濑户内。因为是大藩的要冲,虽然是按城下町修建的,但由于中心是飞地,还是建了一座名为“御茶屋”的阵屋。那里失守,就等于前往濑户内的出口被打开。所以警视队才会在佐贺关上陆的同时派遣了半小队去鹤崎。然后,他们遭到了奇袭。敌人属于什么势力,鹤崎的情势又如何,我统统不知道。那些根本都是无所谓的事儿。十年才等到的战场,哪还能随着性子挑三拣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