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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有分量的,都说脱刀后的武士走不了直路,总是会一个劲儿地朝右边偏。对挑着扁担的小贩们而言,他们简直就是会行走的危险。虽然这只是个笑话,但因为不习惯而在腰间插上木刀或是木棒一类的大有人在。

蝙蝠伞和拐杖也就是在那阵儿流行起来的。至于发髻倒是没掀起太大的波澜。刀毕竟是利器,我们这些警察官在监督取缔它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棘手的。相对而言发髻只是个没有任何危险的习俗,布告一类的可以说是可有可无。再说了,当时几乎两人中就有一个人已经断了发。同属法令,废刀令算是上头的命令,而断发令更接近奖励。其实剃月代结发髻这样的习惯,本来就挺麻烦的。因此就算上面不说,断发或是剃平头后的便利也口口相传,到后来大家都自愿剃了发髻。发髻在市内不见踪迹,应该是在明治中期之后了吧。征兵令是在明治六年颁布的。我之所以不去军队而是选了当警察,是因为一想到要跟百姓混在一起我就受不了。士族是成为巡查的资格,而军队里的士族都是将校。兵卒们都是征兵令召集来的百姓或町人。

放在现在,提这种区别是会遭人笑话的吧。不过在当时,口头上说四民平等,但阶级分别依旧十分明显。武士和百姓町人不会在一张桌上吃饭,也不会一同出行并肩走,更别提通婚了。

对那些百姓町人而言,征兵令算不上是什么坏事儿。先前也说过了,单是一天能吃上六合白米饭这点,就算是足够奢侈的待遇了。一天四钱的薪水,搁现在可能实在不算多,但那毕竟是一升酒只要两钱的时代,可以说相当不错了。而且每周六就能领到一周份的二十四钱。这恐怕跟新历的采用有关系。毕竟一周的概念还未形成,这也是通过调整军人的薪饷规则来让其深入人心吧。

一周领一次薪饷,每天能吃上六合米饭,周六的下午和周日还可以外出。有这样的待遇摆在面前,哪会有世上常说的什么征兵忌避。

我还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儿。就是能向国军输送兵力是乡党的荣誉,什么地主呀慈善家的,还会给参军的家属一笔钱作为奖励。就我知道的,有的村子每年赠予给留守宅的钱就有一百日元之多。按新货条例来算,一两是一日元,放早几年那可就是一百两啊。你就这么想吧,我最引以为傲的那把助广,也只是花两百两大枚金买的。当时的征兵令,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照理说高收入应该意味着相应的艰苦,但这点从兵卒身上却怎么也看不太出来。毕竟是新生的洋式军队,各个联队都是从法国请来的教官,别说是打骂,连训练都是比较松懈的。

看看外出时那些悠悠哉哉地在大街上溜达的兵卒,就知道他们有多乐在其中了。就算其中一部分人升到了将校的位置,让我跟那些人一起同寝共食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啊……你想听的是西南之役。

那我这些话你可能听着跟没边没际的闲谈差不多,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可一点都没弄错顺序哦。

西乡下野后警察官的大幅增员,就是考虑到军队尚未成型时以防万一的。

士族的话,剑术总是会的。若是参加过戊辰之战的人,不论敌我都会用枪,还有长途行军的经验。再看征兵令召集来的兵卒们,即使是那个动乱的时代,他们手里拿过的依旧只有铁锹锄头。

最关键的一点,武士自小受的教育里,如何战斗如何死都是道德层面的东西。而百姓町人压根儿就没这方面的觉悟。

戊辰之战是武士对武士的战役,单看人数也能知一二。然而武士对百姓的话,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场面了,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局面谁也无法预测。

西乡军就是再强势,人数上肯定比不过官军。但这一场战斗,不到真开打的时候一切都很难说。

就比如……有这么一个例子。

田原坂激战你知道吧。士官学校里应该是把这场战斗的全程当作野战的实例详细分析过才对。

那场战斗中,官军一天就消耗了三十万发子弹。

你不信?但不会错的。要是按照枪手的人头来算,用掉的子弹也是日俄战争中旅顺攻击和奉天会战时的好几倍……不,应该是好几十倍。

真正的弹雨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反倒是从身后胡扫乱射飞来的同伴的枪子儿。而敌人也毫不示弱地进行了反击。说出来让人难以置信,子弹和子弹间竟然能在空中撞击炸出火花来。

为什么会用掉那么多子弹?那其实正是当时官军的真实实力。在恐惧的驱使下,他们没有瞄准没有任何准备,只是一味地扣动着扳机。三十万发可一点都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啊。毕竟其中大部分都是代表怯懦的无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