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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谈板垣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那时的近藤倒是没来由地坚信自己并未暴露。而后来也正是那份自信,要了近藤的命。明明处于劣势,却还要勉强将物事往好的方向考虑,结果就是把自己推向了身为武士的最糟糕的境地。

我是和伍长林信太郎一起出去侦查的。说是侦查,但原本甲府盆地里的山头都已经是爬也爬不完了,那一带树木又茂盛得很,视野并不开阔。

充其量就只能看见四处敌军扎营的山头上那些飘荡着的旗指物而已。

先说甲州道的正面吧,一谷相隔的田地里,大炮列队排开。以锦旗为中心,左右各五门。且不谈兵力多寡,在这玩意儿上似乎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然而引起我注意的,却是护着锦旗的那两面旗帜。

一面是土佐的柏纹,另一面却是平家的扬羽蝶,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纹样。林信太郎又适时地从怀里掏出了武鉴,说在江户的时候没少拿这个来打发时间,“啊,是因州鸟取的池田相模守大人,三十二万五千石”,末了若无其事地就把找到的信息给念了出来。

话音一落,我俩不禁面面相觑。要知道这个因州池田,那可是把土佐山内都甩出一大截的大藩啊。虽然知道在鸟羽伏见后,西国[1]大部分都加入了萨长阵营,但若是因州也加入进攻阵营中,兵力自是不会少。

了解情况后再看周遭的部署,右手边的山上是土佐柏,而左手边飘荡着的,果然又是个看着眼生的家纹。林花了些时间又把武鉴翻了一遍。“这个!这个!信浓高岛的诹访因幡守大人,三万石。 ”先前我也提过吧,利用甲州道进行参觐交代的大名只有三家。其中一家就是这个诹访家。不是想搬出御谱代该如何如何这样无意义的话题。别说御谱代,现如今连御三家都不再站在旧幕府这边了。

真正让我心如死灰的,是熟悉甲州道中地理的诹访大人为官军开道这个事实。有自古就在甲州道中上来来往往的大名家作为先锋,不管是扎营还是在补给后续上,与沿途民众有交情的一方,总是能占好处的。

输了。也就是说,我们被叫来打一场还没开始就注定会输的仗。

决定恭顺的旧幕府,不可能不知道官军东上的势力有哪些。幕府借口说东海道和中山道的是对方主力,从甲州道中的险阻通过的只有少数兵力,硬生生地把近藤推向了火坑。我立刻赶回营地,给近藤提出忠告。 ——这一回,连万一的可能性都没有。赶紧撤兵吧!近藤根本就听不进去。

“战争是输是赢,不打打看又怎么知道呢。输了不过一条命,赢了那就是甲府百万石呀。不亏。 ”

就在我们这样那样纠结着的时候,战争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一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的战争,在我这辈子里也算是独一回了。不论是之前的鸟羽伏见,还是后来的会津,跟甲州这场仗比起来,都要好太多太多。

既然是被硬套上的战斗,没有必要死撑下去。既然知道不是该死的时候,那肯定是拼了命地跑啊。明明输得一塌糊涂却没什么死伤,就是因为大家都跑了。

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过土方。怀疑他折回该不会根本不是去搬援兵,其实就是先跑了。毕竟他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就把我们扔在甲州独自折返,从行动上来看实在有些不自然的地方。而在我逃亡的这一路上,那一点猜测最终被落了实。

没了土方新选组就完了。虽然没人说出口,但恐怕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吧。就在开战的第三日,当我们连滚带爬逃回八王子的宿场时,土方突然就回来了。说什么听闻横滨一带有一支叫菜叶队的队伍,原本过去想向他们求援,结果对方以要镇守东海道口为由拒绝了。嘿……真是这样?仔细想想应该就知道,事态紧急的情况下,最先召集的难道不该是八王子的千人同心么。如果是那一带,佐藤彦五郎的面子他们总会给吧。要说先把这边安排了,再去横滨找菜叶队的话倒还合乎情理。而土方却是把佐藤氏留在前线,独自回去的。如此真相只能是二选一了。壮着胆子回江户城去谈判了,或者说临阵脱逃 ——总有一个。到底是哪一个其实至今我也没弄清楚。不过依我对土方脾性的熟悉来看嘛,五五开吧。这事儿谁也没去追究。虽然我也想过要好好跟他谈谈,但因为某个猜想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你能猜到我想到了什么吗?光听我说挺无聊的吧,你也动动脑子试试。 ——是近藤故意让土方逃走的。怎样?这么想也不牵强吧。毕竟从在京都的时候起,各种交涉都是副长土方的活儿,他在诸藩中人脉颇广,才干也是受众人首肯。到了这个地步,新选组是没活路了。但如果是土方一个人的话,看在他才华的分上,凭着胜安房守那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