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2/3页)

当然永仓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发现我们尾随并传达,全都是为了想确认一下这些家伙谋事的进展到了哪一步罢了。

几人在一力入座,刚一喝上,御仓就开始口若悬河地说起来。

说什么永仓先生您也知道的,芹泽局长是一位了不起的国士,却无故丧命于暴力之下。不过尽管如此,我也并未觉得近藤先生或土方先生有何过错。错的,归根究底是还想着守卫幕府的会津啊。今后我们需要做的难道不是巩固同志的精神,让近藤土方两位先生成为真正的国士嘛?可要做到那一步,无论如何都少不了您啊。

永仓那家伙,虽然后来说得云淡风轻的,说不定那时候其实真听进去了呢。毕竟几日前诛杀芹泽的时候,自己被摒除在外,被无理地剥夺了挥剑的自由。带着那种忧郁的心情又听了先前那些话,很难说不会动摇。一切都在御仓和荒木田所勾勒的蓝图之中。

那缘何永仓最终却并没依从于他们呢?这理由说起来嘛还真是永仓的风格,有那么点意思。

几人正喝着,永仓起身去了趟茅厕。路过一个房间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似乎在小声说什么,于是永仓就竖起耳朵贴了上去。结果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本应同以如厕为由中途离开的荒木田。

永仓心想估计是遇到熟人了,正要离开呢,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对话中,似乎夹杂着“永仓他啊”“永仓”什么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这下事情可就不简单了。其他房间的酒席,没道理会把自己当做话题讨论,再说“永仓他啊”什么的,根本就是直呼其名了。这要是换成我,应该立马就闯进去了。可永仓不是那种会上头的人,他先去了茅厕,一边解手一边琢磨了一下。

于是乎他惊觉事有蹊跷,越想越古怪。他怀疑要是自己没有给出满意的答复,对方会不顾及这里是一力还是哪儿对他下杀手。虽然按照高档茶屋的习惯,大小两把刀在入店时就被上锁保管在玄关的刀箱里了。可真要动起手来,对方人数占优,勒死掐死也是可行的。

到这个当口上,永仓才开始对金吾起了疑心。毕竟空手要勒死两个人也不容易,更何况御仓方才的那些话,似乎并非冲着两人,而是只对永仓说的。

夜已深,茶屋也要打烊了。几人以时间不早为由,提出留宿一宿的建议。这种情况通常都会叫上侍寝的艺妓,然而那天却没有人开口。不仅如此,他们安排就寝的地方,就是一个跟茶席差不多大小的三叠间。这下永仓就更加觉得不妙了。在连个躲闪余地都没有的小房间里,要是被他们压制住,自己就真只能束手就擒了。

于是永仓决定不睡,一个人又喝起了酒。没过多久,金吾就蹑手蹑脚地找上门来。“明天轮到我当班巡查,我得先回驻地去了。 ”

金吾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别扭。明明只是走前来知会一声,但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逃走一般。突然,永仓发现金吾悄悄把胁差塞进了他的寝具里。就算永仓再怎么迟钝,这一下也恍然了。

我们再说那个金吾。他从一力出来之后就拐向了我们所在的茶屋。他既然知道我和林尾随在后,看来也觉得我们应该就潜伏在附近吧。正对的那间没找着人,这才奔着斜对面的第二间过来了。

——来求饶的么。

我喝着酒,只问了这么一句。

金吾正襟危坐在行灯旁,脸色就像羽织上的浅葱色直接映照上去一般。

他从怀里掏出布包,将六两小判金置于膝前。

“请你们帮帮永仓先生!我也会一起去的! ”

那时候我也发现了金吾没有带胁差。其中原委自是了然于心了。看来金吾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耐不住良心的谴责,这才找上我们。胁差估计是交给永仓了。

——可现在我们冲进去血溅一力也绝非上策。

不管长州那些乡下武士会干出点什么,至少我自己可不会没品到在大石内藏助曾经莺歌燕舞的一力茶屋刮起腥风血雨。要是为这事儿换来个让京都的民众戳脊梁骨的名声,那还不如让永仓死了的好。

金吾收下垂涎的小判金,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如今既然没有卖得彻底,那钱自然也不能在放在身上。而我当然也不会据为己有,不义之财如流水,随手扔掉才符合我的作风。

“我说斋藤先生啊。金吾这不是也洗心革面了么。此事还望能酌情处理。”毕竟同期的情义摆在那里,还是同室,于是也跟着低头向我说情。林是个好男人啊。

洗心革面么。林这句话实在有些多余。良心这东西,原本就是肚子里的一坨屎罢了。拉出的屎还能吃回肚子里么。哪儿去找这种蠢货。 ——成。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也忘了吧。“感激不尽。 ”当金吾俯首说完这句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头就带着脖子仅存的一张皮挂到背后去了,从依旧保持坐姿的身体里,喷出了不少的血。林并没有出声。在他眼里金吾并不是被谁杀死,而是让镰鼬什么的妖怪收了去吧。毕竟我的鬼神丸只在一瞬间后便又回到了刀鞘之中。人人都是酒囊饭袋,多死一个也是为了这世道好。何况是这种拉出的屎还会吃回去的家伙,还让他活着干吗。我一脚踹倒金吾的尸体,起身走下楼梯。后面跟着个不知所措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