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4/6页)

徐天出了院门,祥子早就回来等着了。他临走前还要去趟小阳坡。

祥子拉着徐天出胡同,刀美兰在门口张望着,又退回去。

刀美兰再走进屋里,看见徐天在桌上留下的红绳小金铃。她缓缓坐下,伸手从那副空碗筷边拿过小朵的金铃,触目伤怀。田丹从后灶走出来,轻轻地坐到刀美兰对面,她依旧一头齐耳的短发。刀美兰赶紧擦去眼泪,给那副空碗里盛入面条。

“酱自己放,甜面酱,甜的。”刀美兰指着碗笑着跟田丹说,田丹拌着面条,抬头看刀美兰。

“大老远从上海都来了,怎么躲后面不出来呀?”

“害怕,不知道说什么。”田丹低着头,有些自责,又有些委屈。

“心里有事才害怕,大大方方不害怕。”

“我心里没事。”

“跟刀阿姨就大方点吧。”

“在上海我用半年时间论证,结果我喜欢徐天。”

刀美兰感觉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弄不懂徐天、田丹这些年轻人。田丹用理论掩盖自己的不确定:“我怕是短暂的,或者不真实。有时候经历影响生理,生理会影响心理,需要时间反省,自我证实。”

刀美兰不明白田丹的理论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晌,两人都没说话,田丹突然抬头看刀美兰问:“我可以喜欢徐天吗?”

“问我?”

田丹踌躇着,也怕刀美兰心里难过,说:“您是小朵的妈妈。”

刀美兰反应过来,仔细地看着田丹说:“小朵没了,徐天一辈子还不能有别的女人了?迟早的事,别人还不如你呢。”

“但我怕告诉徐天很奇怪。”田丹用眼神向刀美兰求助。

“喜欢不说才奇怪。”

“怕他拒绝我。”田丹有些发窘,脸都红了。

“凭啥?”刀美兰看着田丹的脸色,忍不住笑出声,“刚才在这儿他说老想你,没听见?”

田丹心里还是翻江倒海,她忐忑地说:“有时候他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刀美兰笑着看田丹,说:“你都知道他心里想的啥,嘴里说啥就别在意了。”

“人在一起是用话交流的。”

“话不对付,就用心,反正你能看到他心里。”

田丹移开目光,不说话,跟碗里的面较劲,她搅和来搅和去,小声嘀咕着:“但他可能看不到我的心。”

“哎呀,你们文化水平高的人就是不一样,要老这么想,跟徐天是聊不到一屋里去。我们都直来直去,心里想啥说啥,嘴对着心,徐天就更不会绕弯了。”刀美兰被她说得迷糊,快刀斩乱麻地替田丹作出决定。

“他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可能性不愿意接受我。”田丹还是心里发虚。刀美兰忍住笑问:“怎么算出来的?”

田丹一副认真的表情,在脑子里又算了一次,笃定地说:“可能更高。”

刀美兰彻底投降了,她松下劲来,给田丹倒了杯茶水,说:“随你吧,反正他去石景山了,你有得是时间论证。”

“我来北平就不走了。”

“下次徐天回来,要告诉他你在北平吗?”

田丹想了想说:“不要。”

刀美兰见田丹固执就没再劝,心里也像揣着事。她想了又想,话里有话地问田丹:“新世界了,金海要还在,会挨枪子儿吗?”

“怎么可能?”田丹挑着面,斯文地往嘴里送。

“坐牢呢?”

田丹坚定地看着刀美兰说:“不会,他对和平解放有功。”

刀美兰心安了,脸上绽出光彩说:“是吧?”

“问这个干什么?”田丹突然好奇地看向刀美兰。刀美兰想到什么,突然站起来说:“坏了。”

“什么?”田丹被她吓得也放下了筷子。

“徐天拿的匣子没电了。”

田丹松了口气,她拿起身边徐天留下的旧纸看。刀美兰走过去也看那张纸,问她:“画的啥?”

“京师监狱平面结构图。”

刀美兰皱了皱眉头,说:“他又想干啥?”

还没等田丹回答,刀八青突然出现在门口,刀美兰抬头见到刀八青,又惊讶又欣喜。

“我回来了。”刀八青喊道。

“又跑出来了?”刀美兰立刻往坏的方向想。

刀八青冲桌边的田丹哈着腰说:“田同志,您也在。”

刀美兰着急地戳了他一下,说:“问你呢!”

“放出来的,哪这么大能耐跑,上回跑出来也是借田丹的光。”

刀美兰狐疑地看他说:“金海都不在了,谁放你?”

“共产党特赦令看见没?一人一张。”刀八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刀美兰赶紧从刀八青手上夺过来递给田丹问:“田丹你给看看,是不是真的?”

田丹接过来看,刀八青站在旁边继续说:“政府说重新做人,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