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6页)

“话敞开聊就方便,我呢?谁的人也不是……”

田丹打断了金海的话:“铁林是保密局的,是你二弟。保密局正式进来不方便,你便让他以私人身份进来审我,你怎么会谁的人都不是?剿总如果知道,你这个狱长当不成了。”

“听我把话说全了,铁林是我兄弟没错……这么跟你说吧,我这狱长不想当了。你说北平破城指日可待,我在这儿等着你们杀我头啊?”

“为什么要杀头?”田丹偏了偏头,认真地问他。

“你们就算不杀也得让我坐牢。我自己的牢,我跟我的犯人关一块儿,比死还别扭对不?今儿我求你个事儿,你要答应了,保密局剿总都搁一边,我先保你在狱里太太平平,吃的喝的跟外面一样,待到解放军破城。”金海知道田丹的底细,他尽量把话说得平易近人。

“什么事?”

“铁林审你我听了,他说的在理儿,沈先生如果改主意了,你们再折腾也白瞎,第二拨人啥时候带着信来您告诉我。”

田丹笑了笑,但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慌乱,从容不迫地说:“告诉铁林和告诉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跟铁林说也行,但放您走这事儿还得我说了算,所以跟我说和跟他说不太一样。”

“沈先生没有改主意。如果改主意了,保密局不用请你的兄弟靠私人关系进来,可以公事公办,或者干脆把我转到西山监狱。这么简单的事情,稍微想一想就明白。”田丹身在囹圄,却将琢磨得这么清楚,金海有些吃惊地说:“是有第二拨人找沈先生吗?”

田丹仔细看着金海,她希望从金海脸上看出些信息,缓缓地说:“不知道。”

华子出现在监舍铁栅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金海起身走到过道里,华子左右看了看,开口道:“二哥来了,说要提她。”

铁林来的比他想象的早,金海皱着眉问:“进来了?”

“您没吩咐,人还在外面。”

“叫十七把夹板子拿进来。”

“二哥怎么办?”

金海阴着脸说:“我还没问完。”

十七提着刑具进来,田丹盯着刑具看。金海对田丹说:“挺疼的,要不要捆上?”一旁,华子和十七开始张罗刑具,绳夹绕在一起不好整理,得费点时间。

田丹脸上终于露出了忐忑,咬着嘴唇问:“这是什么?”

“手夹板,监狱是宣统时候盖的,东西都有年头。”

“你一个管监狱的,为什么想知道和谈的事情?”

“谈不谈的跟我没关系,有点私事想找人帮忙,得给人家想要的东西。你把事儿告诉我,我保你的命让你太平,世上的事儿都是帮来帮去,对吧?夹上。”

华子和十七将田丹的手指一个个往竹板里放,与华子相比十七显得犹豫。金海退到一边,话说的似乎在替田丹着想:“真挺疼的,反正早晚都要说,跟我说比跟保密局的人说好处大。”

田丹抬头望着高大的金海,金海一半站在阳光里,一半站在黑暗里,田丹缓缓开口问道:“田怀中,我父亲死了,对吗?”

金海想了想,谨慎地说:“这我不知道。”

华子试探着开口问:“老大?”

金海怔了片刻,轻声说:“夹。”

狱警两头牵引用力,竹板夹紧田丹手指。瞬间,田丹的眼泪涌出。

铁林在首道门禁处来回踱步,像囚笼里困兽,焦躁不安地喊:“哎,人呢?来个人,开门!”可任凭怎么喊,也是徒劳。铁林拿起墙上的电话拨号,又挂回去。

监舍内,竹板越收越紧,十指皮肉已破。田丹双眼泪流,却不吭声。华子不时看金海,十七却眼盯着田丹手指间渗出的血。金海没有表情,华子和十七继续施力,田丹失声喊出来。两个狱警还在施力,田丹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手指关节与竹板接触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一个狱警从外跑过来,看着这场面,在门口停下。金海扬了扬手,华子和十七分开竹板。

刚跑过来的狱警说:“老大,二哥在外面非要叫您。”

金海挥了挥手,说:“东西收了,出去。”

华子和十七将刑具卸下来,十七看着田丹的血指,目光复杂。

田丹受刑的时候,平渊胡同里,正睡在炕上的徐天似被喊声惊醒。屋内外很安静,炕桌上立着田丹的阿司匹灵。徐天猛地跳下床,从金海院子出来,去拍刀美兰家的院门。刀美兰挎着东西从外回来,对徐天说:“这儿呢!”

“我去大哥狱里,有啥话要带给八青叔。”

“你去狱里干啥?”

“找田丹的。”

“我没啥话带,这两天去看他。”

“那走了。”

“回来跟我说说,那女的有多神。”

“行。”徐天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在小朵遇害的那个晚上也曾出现过。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知道一定不是好预兆。他朝京师监狱的方向快步走着,甚至开始小跑,他必须立刻见到田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