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6页)

祥子弯腰上手道:“东家,您伺候蝈蝈,我来弄车。”徐允诺招呼祥子去屋里拿扳子。祥子应声往屋内走,徐允诺瞥见徐天从前院经过,不声不响地走进房间。徐允诺赶忙拦着祥子说:“你跟这儿吧,我去拿。”

徐允诺房间里的炕桌上摆了两样小菜。徐天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喝尽。徐允诺进来找扳子,见徐天伸手摆弄窗台上那架盆景,立马急了:“别动。”

徐天收回手,接着给自己斟满杯。徐允诺拿着扳子,坐到徐天对面说:“按你的酒量这么喝,一会儿就大了。”

徐天低着头说:“爸,咱们家认老理是吧,知恩图报,有大有小。”

“这是天理儿,哪朝哪代都得长幼有序,乘凉得知道树荫在顶上。”

徐天仍然低着头,酒到胃里,搅得心里翻腾:“咱们认理,别人坏理儿呢?”

“那是别人。”

徐天绝望地望着徐允诺说:“自己人,比如我大哥弄死贾小朵。”

徐允诺心里一惊,沉了沉说:“没这事儿。”

“要有呢?”

徐允诺放下扳子,语重心长地道:“肯定没有,做大的有大的样儿,做小的有小的样儿,小的没道理猜大的,除非大的自己说了。”

徐天没说话,又喝了满杯,问:“大的要不说,我也不能猜吗?”

徐允诺看着徐天痛苦,只当是他钻了牛角尖,劝解着:“金海有大哥样儿,他没说就是没有,瞎猜就是你没样儿。”

“但我是警察,警察得有警察的样儿,就算杀的不是小朵,我也得管吧?”

徐天说得有理,徐允诺也不言语了。沉默的当口,烦躁的徐天下意识地又去动那架盆景。

“天儿,这盆景要掉根枝儿……我可有十来年没打你了。”

徐天收回手,徐允诺接着问:“金海为啥杀小朵?”

“爸……我也想知道。”

院子里传来燕三喊徐天的声音,燕三挑帘进来,还在狂喘气。“找着刘婶儿了,大前天晚上胡屠夫是背着老娘,直接进教子胡同口他娘家就没出来,刘婶儿跟她老娘就住一院儿。”

徐天克制着怒气,但拿着酒杯的手轻轻颤抖着,暴露出了他的情绪。他克制着问:“还有呢?”

燕三看了看徐允诺,横了横心又补了一句:“刘婶儿也看见金爷了……一手血。”

徐天提起酒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说:“爸,我回警署办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徐允诺拦也拦不住,拎着扳子,跟着走了几步,愣在房门口。

两人走出院门。徐天下定决心,吩咐燕三去平渊胡同,把金海叫到警署。燕三迟疑着问:“让金爷去咱们警署?”

“你耳背?”

燕三显然是害怕了,急忙劝说:“天哥要不您再过过脑子,跟金爷翻了不好。”

徐天又上来了混不吝的劲儿:“我翻又不是你翻。”

“您翻我也得翻。”

“你怕啥?”

徐天的反问让燕三不知如何作答。他有着自己的小秘密,大缨子是自己未公开的恋人,此刻却不能说出来,只能绕着劝:“我怕金爷他要不肯来警署呢?”

徐天不耐烦了:“你是警察吗?”

“是。”

“把人提到警署。”

燕三愣着,徐天接着说:“路上买两节匣子电池给刀姨。”

燕三悻悻道:“噢。”真的要和金海撕破脸了,燕三还能有脸见大缨子吗,燕三心里有苦说不出,慢吞吞地朝平渊胡同走去。

徐允诺想不出什么办法,拎着扳子匆匆到了后院,迎面遇上从大北房出来的关山月。关山月满脸惊慌地说:“允诺,允诺!打起来了……”

在关老爷子的世界里,北洋、清末交替出现,隔三岔五就在打仗。徐允诺没空理关山月,往东房进去。

东房里,关宝慧依然坐在一个箱子上,看到握着扳子的徐允诺来到房门口。

“宝慧,东西先放这儿,去找铁林。”

关宝慧眼圈依旧红肿,冷冷地说:“我不找他。”

徐允诺顿了顿说:“找到叫他赶紧去徐天警署,要出事了。”

关宝慧仍然事不关己地说:“出就出吧。”徐允诺不知道怎么跟宝慧解释,彻底急了,大喊道:“叫你去你就去!”

关宝慧看着从不冲她大声说话的徐允诺,怔住了。父亲疯了之后,徐允诺几乎代替了父亲抚养自己长大,送自己出嫁,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叫你去听见没有!”不知何时关山月与徐允诺并排站在门口。关山月浑身绷着,那架势像要大难临头。

关宝慧眼泪一下子又流下来了,起身夺门而出,徐允诺冲着关山月一脸愁容地说:“关老爷,出事了。”

关山月也学徐允诺叹口气说:“总算打起来了!北边从德胜门进,天津廊坊下来的大师兄们领着个个儿刀枪不入,校场胡同棋盘营,东郊民巷西什库,乌泱泱神拳等死吧您哪!还有红灯照!一水儿十来岁小姑娘,专破洋人邪门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