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第5/9页)

他们说不不不,会有一笔预算,可能不多,花完了再说。

他们说,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没什么人来参加呢?

他们说中了,很多场次的到场人数没有凳子腿多,最少的一场17个人坐在下面。

那17个读者远比我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招手请他们坐上小舞台,麦克风也不需用了,咱们挤一挤,围个圈圈开始聊天吧,这样暖和。

那场读书会比我之后任何一场都长,结束时没有合影留念,书上也没写什么赠言,签完名后,我们挨个儿握了握手,又握了握手。

裹紧大衣走出门去,漫天鹅毛大雪。

那17个读者籍贯天南海北,有新疆有西藏有海南有台湾,之后的几年间我履行了承诺,把读书会开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家乡。

一并履行的,还有那个挨个儿握手的习惯。

不论读书会还是签售会,不合影不写赠言不整那些虚的。

除了用心写故事和用力握手,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了。

不管到场5000人还是10000人,和每个读者都用力握一次手,是5年来一直坚持的习惯。

从2013年10月到2017年12月3号。

100万次握手完成。

握来握去,没握成大力金刚掌鹰爪翻子拳,只握出了腱鞘炎。

比牙疼还烦人的腱鞘炎,犯起病来刺痛难言,右手鼓包了就换左手,左手不中用了就换回右手,手指磨破皮了有创可贴,手掌抽搐痉挛了就打绷带。

印象里握手最多的一天是在郑州,郑州的读者爱我,从中午到午夜,8500多人,夜里11点半的时候终于磨烂了绷带(参见2017年9月30日微博)。

中国人是最抗造的生物,尤其我们山东人。伤痛都是慢慢习惯的,习惯了也就无大碍,但习惯之前,总要经历一些难熬的异乡子夜。

说也奇怪,明明消肿了,睡得也好好的,冷不丁就疼醒了,醒了睡不着,就会小孤单,又没人说说话,于是拍照发朋友圈撒娇卖惨讨可怜。早起吃饭,兴致勃勃地给点赞的人发一句没良心王八蛋,给留言安慰的人回复一个楚楚动人的哭脸。

好像都是表达慰问的,各种表示可怜,也有例外,只有一条。

是月月的留言。

她说:哦,加油。

……

这当然是句鼓励,这句冷不丁钻入眼帘的“鼓励”,可真让人伤感。

我礼貌地给她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难过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谢谢。

说是惜缘随缘不攀缘,终究还是远了的时候,怎么能不难过。

曾经的她和我,本不需要说出口的加油和谢谢。

她的这句加油,我品得出个中的距离和温度。

好吧,我们已经彼此疏远了很久了,我没想到她居然还愿意给我留言。

她早已对我屏蔽了朋友圈。

(六)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来如寒露几多时?起初是不曾察觉的,待到察觉,早已冰凉凉地打透了衣衫。

靳松巡演到北京在蜗牛酒吧演出的时候,大家还是好好的。

那时候我们坐在蜗牛的门口,一起帮忙卖票验票,分着喝同一杯冰茶。

她笑笑地劝我:你进去啊,上去给松捧捧场。

她开玩笑说:快点进去,观众肯定会觉得值回票价。

我不,我不想进去,喧宾夺主的事我不干,我上台去装什么大头蒜,我还是压低帽檐在门口把票卖好了就行了。

一开始是笑着说,接着开着玩笑说,她那天变得很唠叨,反复说了好几遍。

她扒拉我,从凳子上拽我起来,她说:今天来的人里肯定也有你的读者,你如果上台帮忙敲敲鼓,松脸上也有光……

我说:快拉倒吧,我又不算啥名人,再说,松又不是虚荣的人,咱别整这些没用的……卖票也是帮忙哦,干吗非进去,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用不着的。

她看我一眼,咬着吸管想了想,笑了笑。

我以为她会损我来着。

她说:好吧,也对。

一直到几天之后,我才忽然想到,她其实是想让我更加直接地去挺一下靳松吧。

靳松那时清苦,空有满腹才华,尚未被众人所认知,而我已经有了百万读者百万册的销量,按世俗的界定法貌似已经过得好了起来……

就像是我翻栏杆的时候,她在楼上给我打的那束手电追光,虽然就算没有那束光我也翻得过去,可是每当那束光从天而降,总会心里一暖,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翻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