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芒戈海上喋血记(第3/9页)

达芒戈喝多了烧酒,脾气狂暴,眼见有人公然反对他的意志,更是难以自制。他用枪托狠狠揍了一下他的妻子,然后转身对勒杜船长说:

“喂,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他的这个妻子长得挺标致。勒杜船长见了笑逐颜开,立即便牵着她的手,说:

“我会找好地方来安置她的。”

那位翻译是个厚道人。他给达芒戈一个硬纸板做的鼻烟盒,换来那剩下的六个奴隶,他立即卸下套住他们的木叉,让他们愿意上哪里就上哪里去。这几个奴隶马上就跑得精光,有的往这儿,有的奔那儿,但谁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自己离这海岸有八百公里之遥的家乡。

勒杜船长向达芒戈告辞,准备尽快地装货上船,因为在河口逗留时间长了不安全,巡洋舰随时都会出现,而他准备第二天就启程返航。至于达芒戈,他躺在有树荫的草地上呼呼大睡,静待醒酒时分。

当他醒来的时候,贩奴船已扬帆起航,顺河而下。达芒戈由于头一天暴饮无度,脑子仍然昏昏沉沉,他还要找自己的妻子艾伊雪哩。有人回答他说,艾伊雪因为不幸惹得他生了气,已经被当作礼品送给白人船长,勒杜早已把她带到船上去了。达芒戈一听就愕呆了,他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然后抓起步枪就去追赶。那条河要拐几道弯才能入海,他便抄近路,直奔离河口两公里的一个小港湾,指望在那里找到一条独木舟,去追上那艘双桅帆船,因为河道曲折,帆船行驶得较慢。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先找到一条独木舟,然后又追上了那条贩奴船。

勒杜船长见他追来,颇为惊讶,听到他说想把妻子要回去,更是大吃一惊。

“给了别人的东西,是不能要回去的。”他这么拒绝说。

说完,他转过身去,置之不理。达芒戈坚持要人,并表示愿意将勒杜用来换奴隶的一部分物资原件退还。白人船长哈哈大笑,说艾伊雪这个女人很不错,他要把她留下。可怜的达芒戈一听,泪如雨下,他号啕悲哭,痛苦得就像一个正在承受外科手术的病人。他时而在甲板上打滚,呼叫爱妻艾伊雪的名字,时而把头朝船板上撞碰,颇有自杀之势。白人船长无动于衷,漠然冷对,指着河岸示意要他滚蛋,达芒戈仍然坚持不懈,甚至提出用他的绣金肩章、步枪与军刀来交换,但他所有的恳求都枉然白费。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贩奴船的大副对船长说:

“昨天夜里,咱们死了三个奴隶,船上还有点空地方,为什么不逮住这个身强力壮的混蛋呢?他一个人就抵得上死去的那三个。”

勒杜心里打了打算盘,达芒戈这厮足可以卖上一千埃居呀,虽然自己这趟买卖看来会有丰厚的利润,但对他来说,毕竟可能是他此生最后的一次;只要发了财以后不再做贩奴生意,自己在几内亚沿岸留下好名还是恶名,对他还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岸上渺无人迹,他满可以任意摆布这个非洲武夫,只需把他手里的武器拿走就行;因为这武夫手里有武器,要对他下手是很危险的。于是,勒杜船长不动声色把达芒戈的枪要过来,仿佛要仔细估一估它的价值,看是否可以把艾伊雪再换回去。在摆弄弹簧扳机的时候,他刻意把导火线的火药卸掉。与此同时,他的大副则把达芒戈的军刀拿过去把玩。这样一来,黑人武夫便完全被解除了武装。两名勇猛有力的水手扑将上去,把他脸朝天地按倒在地,打算将他捆绑起来。黑武夫猛烈反抗。他遭此突袭,已经醒过神来,虽然处于劣势,但仍与那两个水手搏斗好一阵子。由于他天生力大无比,终于又站了起来,一拳就把拽住他脖子的那个水手击倒。另一个也制服不了他,只撕下他的一块上衣,他挣脱后便疯狂扑向大副。大副朝他头上砍了一刀,伤口相当宽,但并不深。达芒戈又第二次倒地。船丁立即将他的手脚捆绑得结结实实。他一面挣扎,一面怒吼,像只落网的野猪一样乱蹦乱扭。当他感到自己已全然无能为力,一切反抗均属徒劳时,便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只有他粗声粗气而又急促的喘息,表明他还活着。

“妙极了,”勒杜船长大声嚷嚷说,“被他卖掉的那些黑人,看见他也成了奴隶,准会哈哈大笑。从这件事,他们就会相信天主在上,自有公道。”

这时,可怜的达芒戈还在不断流血。那个慈悲为怀的翻译,就是前一天救了六个奴隶的那位先生,走了过来,替他把伤口包扎好,还对他讲了几句安慰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笔者就不得而知了。达芒戈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具死尸,两个水手费了好大的劲,像抬沉重的包袱一样,把他抬到统舱里,那里事先给他留下了一个位置。整整两天,他不吃不喝,几乎连眼睛也不睁。他过去的那些阶下囚,如今成为了他的难友。他们见他也沦落到这群囚徒之中,惊讶得目瞪口呆,只因对他仍心存畏惧,谁也不敢对这个使得他们沦于不幸的武夫表示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