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第3/19页)

哎哟我擦,差不多哦……

一想到在过去银子就是人民币,不由得让人心生欢喜。

我也想戴戴,爪子太大,死塞活塞塞不进去,力气也用大了,眼瞅着把镯子捏得变了形。

纯银软,却又沉甸甸的,有意思。

武侠小说里,江湖豪客打赏,动不动兜里一掏,甩手就是纹银百两。

真牛B!随身揣着几十斤沉的玩意儿,也累不死他……

当真是越想越有意思。

来来来,阿叔,锤子给我使使,先来半斤银子练练手。

头一回上手,想打一个绿林暗器银飞镖,将来行走江湖时好行侠仗义。

……结果七搞八搞,镖没搞出来,搞出来一根曲里拐弯的小胡萝卜,一头粗一头细。

我不服气,换一角银子,再丁零当啷一番。还是一根胡萝卜,银的。

我大山东皇家艺术学院1998级美术系高才生,想当年入学考试专业第一,整栋男生宿舍动手能力不做第二人想。工笔、蛋彩、烧陶、模型、雕塑、篆刻、织毛衣、人体彩绘、伪造学生证……样样精通,如今诚心诚意给自己锻造把兵刃居然会不成?

我运了半天气,然后尽量把两根银胡萝卜敲直……处女作宣告失败。

老师傅说敲银子不是钉钉子,要先练好拿锤子。

他说:你已经不错了,头一回上手就能打出双筷子来……

筷子?这货是筷子?手指头粗的筷子?

好,既如此,少侠我就用它吃饭了,谁拦都不好使。

那天晚饭,我的筷子是对银胡萝卜。

老师傅不忍见我自尊心受挫,为示勉慰,专门加了菜,豆腐和鸡蛋。

菜是老师傅买的,小师姐炒的。

和往常一样,老师傅坐中间,我和小师姐坐两边,她眼观鼻鼻观心,无声无息地端着饭碗。

诡异的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三)

小胡萝卜不好使,重,我夹菜速度慢。饭吃到一半时,忽然心里一惊,筷子停在菜碟子边,手慢慢僵了。

筷子尖端黑了。

菜里有毒!

像我这种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内地小城青年,青春期几乎是由香港娱乐圈抚养长大的。

多少年的录像厅港片教育,除了性启蒙,还给予我一生受用不尽的宝贵知识。比如太监都是反派,扫地僧都武功高强,比如但凡是主角跌下悬崖都死不了。比如滴血认亲,比如银针试毒!

没错!银子变黑,菜里有毒!

少安毋躁,后发制人,以不变应万变方为王道。

我不动声色,瞟一眼老师傅,不像……

他一脸的慈眉善目,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哪里有半分谋财害命的模样?

可越是反派,越长得像好人,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可他图我什么?弄死我他有什么好处?抢我包里没吃完的煎饼?

再看看小师姐,她好像又在发呆,筷子插在碗里,半天才夹起几粒米,动作机械又缓慢。

她半天没夹菜!

是喽,早就察觉你郁郁寡欢不正常,未曾想还报复社会反人类,谁得罪了你,你找谁去寻仇啊,何苦对我这等路人甲辣手摧花?

一恍然大悟,胃里便隐隐抽搐起来,没错了,毒性发作了!

刹那间,电影画面一幕幕飞驰在眼前,也不知我即将七窍流血还是一口鲜红从嘴里飙出来。

立时三刻掀桌子,不是我的风格。

后槽牙暗咬,我夹起一筷子豆腐,直通通地戳进小师姐碗里。牙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小师姐,吃菜。

她好像一时还没从恍惚中醒过来,慢慢夹那块豆腐,嚼吧嚼吧吃了。……看来不是豆腐,也对,白豆腐里下毒,易被人发现。

我飞速环视饭桌,又夹起一筷子鸡蛋,这鸡蛋的颜色这么黄……不太正常。

一筷子鸡蛋,直通通戳到小师姐碗上方,筷子一松,吧嗒一声落了进去。小师姐,吃鸡蛋。

我瞟一眼手中的筷子……更黑了,没错,她把毒下到鸡蛋里了。

小师姐微惊了一下,貌似从恍惚中醒来。

她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

然后她把鸡蛋吃了。

然后她把那筷子鸡蛋夹起来嚼吧嚼吧吃了。

……吃得这么自然,看来也不是鸡蛋。

嗯,此地乡野,鸡是土鸡,自然生土蛋,土鸡饿了吃草籽,渴了喝山泉,拉出来的土鸡蛋的蛋黄当然比较黄了。

我又夹起一片洋芋,放进她碗里。

洋芋红彤彤的,一定有问题!

洋芋她也吃了……也不是洋芋,该死,我怎么忘了此地洋芋本来就是红心儿的。

我又夹起一筷子菌子……

我又夹起一筷子包菜……

饭桌上的菜我给她夹了一个遍。

她都吃了,并无半分迟疑,还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我脑子不够用了,犹豫了一下,我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夹了一坨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