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7/22页)

如果不是初次的那一片贞红,李益几乎会怀疑这个女孩子的贞操了,因为她对情欲的敏感,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迅速,李益的手指才抚触到她的乳房上,那感受是令人心荡的,柔纫,坚实而又细致洁滑,像抚着丝缎一样,可是那两颗乳尖很快地紧缩如半熟的樱桃,嫩红,坚挺!

太容易得到的,就缺少了隽永的意境。

使李益更感到委屈的是无法表现他的情爱技术。

千斤的石担只有力士才能举起,以显示他的神勇,但一副纸糊的石担,人人都能举起来,力士何为?

就像下棋一样,要两人棋力相当才有意思,高手遇上了一个庸劣的对手,三两着就使对方全军皆墨,已经冲淡了胜利的意趣,如果这个庸劣的对手一而再,再而三,拖着对方下个不停,那就是件苦事了。

李益还是拥着那一具美丽的胴体,心神却飞驰得很远,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而乏味的故事。

那也是一个名士朋友,一个棋中圣手,所向无敌,据说他的棋艺得自天授,故而凡间无匹。

有一次,他远游迷途,夜处荒野,投宿在一个山家,那家中只有婆媳二人,都长得很清秀,不像是普通的山居村妇;本来她们是不肯留宿的,但后来看他是个斯文人,又听说他对下棋有兴趣,才答应了。

到了屋子里,枰上摆着残局,这人就着了迷,可是过去一看,却大失所望,原来枰上祗摆了二十几手,且完全没有章法,只是像无知的顽童信手乱摆,毫无意义。

这人家一共才三间茅屋,婆媳俩各住一间,只好委屈客人在堂屋里打地铺。大家安歇下来,客人已倦极欲眠,婆媳俩却睡不着,隔屋交谈,先是婆婆开口:“一局棋才下了半局,就被这个客人打断了,好不扫兴。”

媳妇也道:“是啊,偏偏又无余屋,客人就睡在棋枰旁边,无法继续,媳妇已构思了几手妙着,这次必胜无疑,害得我连觉也下能睡。”

客人在外面想笑,她们这种章法也敢说对局,而且才下了二十几手,就说是半局,真不知她们是怎么下的!

婆婆却道:“我不信你有什么妙着能胜过老身,我的白子比你多占了半目,已经稳立于不败之局了。”

媳妇道:“那是我故留的破绽,以为后来伏兵的策应,您老人家如果不信,我们就口战好了。”

婆婆也不服气道:“好,刚才第廿四手是我在九九天元上打住的,我进占此位,就先了半手,你下好了。”

于是婆媳俩口报战情,你下一子,我下一子,客人先前听着还不打紧,到后渐觉其中之妙,双方先前所布毫无作用的棋子,至此都有无穷妙用。于是他也不睡了,爬起来照着她们口报的地位,一颗黑,一颗白地放下去,幸亏他棋艺极精,勉强还能记得,摆好后,婆媳二人争逐末已,客人以自己的看法,往往替双方设局,可是等对方报出数来,却没有一次被他猜对过,而对方落子之妙,比他高明百倍。

好不容易一局下完,婆婆笑道:“有你的,我果然被你骗了,争的半子先手,反倒成了败着,输你半子。”

客人一检点棋局,果然发现九九天元上最后一个劫眼,被黑子补提劫,就输了那半子。

这一局棋太精妙了,下棋的人已呼入梦,看棋的却足足研究到天明。谁知一经日光照耀,屋子没有了,人也没有了,连棋子棋秤也没有了,他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本来这人已是数一数二的好手,经此一夕,以山中奇遇所得妙着,乃称无敌。

故事到这一段是有趣的。底下就乏味了,这无敌棋手却败在一个庸手的手里。

他以棋艺得相国娄阁老之赏识,延为门客,娄相棋艺拙劣,棋品极佳,胜负绝不在意,但是斗志极盛,每盘棋都是赌采的,可是这位国手却没有赢过一次。

因为他们的采头是累进的,第一盘以十钱为注,第二局就加采至二十钱,然后四十,八十,一百六十,以此而进。只有一个条件,负者不告饶不得停止。

每次对奕,他总是胜,但娄相不叫停,他只好下个不停,一夜间赢的采头累及几十万,娄相国一文不欠,叫人抬了钱采在一边侍候,直到这个人体力支持不住,只好故意输一盘而停止,于是把几十万钱又输回去,结算下来,每次他都要输十个钱。

李益在遐思中,想起这个故事,忽而有啼笑皆非之感,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卢闰英面前,永远都是个负者。

卢闰英可以毫无休止地要求下去,他却没有这份精神与体力了。

她是一个很容易击败的对手,却是一个永远无法征服的顽敌。

李益不仅想起了黄衫客闯荡江湖时,提起的一个奇人,一个叫长败汉的怪杰:“长败汉武功并不高,普通人都可以击倒他,却没有一个人能击败他,我跟他较量,一连把他击倒五百六十次,但每次他都爬起再战,终于打了我一拳,我只挨了这一拳,就倒下起不来了,不是他的拳劲足,而是那五百六十拳耗尽了我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