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4/14页)

我有一口装满水的大锅,始终在火上烧着冒泡。这不仅用来洗东西,还用来烹饪无法用火烤和炸的东西。炖菜和其他需要煮沸的东西,我都装到葫芦或粗陶罐里,密封好,用绳子吊着放进沸腾的水里,偶尔提上来查看一下。这样一来,我就能在一个罐子里做一顿饭,同时又能把热水留着在饭后洗东西。

我把第二篮雪倒在木盆里,让它更慢地融化,这就是当天的饮用水。然后,没有什么急事要做,我便坐下来阅读丹尼尔·罗林斯的病例记录和缝补长筒袜,火堆把脚指头烘烤得很舒服。

在詹米没有回来时,我刚开始并不担心。也不是不担心,每次他过很久还不回来时,我都会担心。我只是担心得没有那么厉害,也比较隐秘,所以大多数时候都能成功掩藏起来。但是,太阳逐渐西沉,积雪上的影子变成蓝紫色,我开始越来越注意地聆听他回来的动静。

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时刻期盼着听到他的脚步声,注意聆听他的叫喊声,准备好跑出去帮忙,给他打回来的火鸡拔毛,或者清洗其他需要洗干净的东西。我给骡子和马喂食和水,不断地抬头往山上看。但是,下午的光线逐渐淡去,我的期盼变成了希望。

木屋里变得寒冷起来,我走出去拾柴。现在才四点过一些,我心想,但是黑浆果树丛下面的影子已经变得冰冷发蓝。再过一个小时就是黄昏,再过两个小时天就全黑了。

木柴堆上覆盖着薄薄的雪,堆在外面的木柴都已经打湿了。但是,拉开旁边的山核桃木过后,我能够伸手到里面取出干的木柴——始终小心蛇、臭鼬和其他可能在柴堆中避寒的动物。

我闻了闻,然后小心地往里面看,最后还谨慎地用一根长棍伸到里面搅动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窸窣声、爬行声,以及其他警告的声音,我便自信地伸手进去摸索,直到手指摸到一块纹理深刻的松脂木。我想今晚把火烧旺些,在雪中打猎整天后,詹米肯定冻透了。

那么,把松脂木放在火堆中心,再加三小块柴堆外层的燃得稍微缓慢些的山核桃木。我能够把外层的柴火堆在壁炉里面烘干,同时做好晚饭,等到我们上床的时候,我可以用潮湿的山核桃木盖住火堆,让火燃烧得更慢,直到第二天清晨。

万物的影子变成靛青色,然后又变成了冬天黄昏的灰色。雪云覆盖的天空是淡紫色的。我能够呼吸到空气中那种冰冷的潮湿,天黑过后会降温,也就会降雪。“该死的家伙,”我出声地说,“你干了什么啊,是打到麋鹿了吗?”我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里显得不大,但是这个想法让我感觉好了些。如果他确实在快天黑时捕获了较大的动物,那么他或许会选择在动物的尸体旁边露营。屠宰大型动物费力费时,而且动物肉很难遇到,不能指望其他捕食性动物会放过。

我的炖菜在咕嘟咕嘟地响,木屋里充满了洋葱和野蒜的香味,但是我没有胃口。我推动水壶的挂钩,把水壶推到壁炉后面——他回来时再加热也很方便。我瞥到一抹细微的绿色,于是弯腰去观察。一只小蝾螈,受到惊吓,从木头缝隙里的过冬处跑了出来。它绿黑相间,鲜艳得像一颗小珠宝。我把它捡起来,以免它惊慌地跑到火堆里,然后把这个潮湿的小东西带到了外面。它在我的手掌里疯狂地扭动,我把它放回了安全的柴火堆底部。

“小心些,”我对它说,“下回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我在外面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回到屋里。天已经黑了,但是我仍能看得清空地周围树木的树干,它们在远处黑色大山的映衬下显得灰白。树林中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少许潮湿的大片雪花已经开始从淡粉色的天空上落下来,掉到门前的裸露地面上就立即融化了。

我闩上门,无味地吃了些晚饭,用湿润的山核桃木封了火,然后躺下睡觉。他或许遇到安娜奥卡村的人,与他们露营了。

空气中飘着山核桃木的烟味,一缕缕白烟缭绕在壁炉上方。尽管才生火不到两个月,但上面的屋梁已经被熏黑了。新鲜的树脂仍然在我脑袋旁边的木料上渗出来,形成金色的小滴,像蜂蜜那样泛着微光,却散发着松脂的气味,刺鼻又清新。斧头在木料上砍出的痕迹在火光里显现出来,我突然清晰地回忆起了詹米,他反复挥动着斧头,就像个发条玩具,后背因为汗水而亮闪闪的;他劈着那块方形的粗糙木材,斧头的利刃每次都飞速砍在他脚边几英寸的地方。

斧头劈下来的位置特别容易判断错误。他有可能在劈柴时劈歪,砍到胳膊或腿。我总是热切地想帮忙,会立即想象出一幅深红色动脉血液喷洒到白色积雪上的清晰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