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检验良知(第7/19页)

“考虑下放开我的腿,好吗?”我礼貌地说,我的心仍然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不,不放。你现在要听我讲话吗?”

“应该要了,我现在看上去并没有特别忙。”我仍然礼貌地说。我离他很近,能够看到他嘴角抽动。他更用力地把双腿夹了片刻,然后放松开来。

“这样吵架真是特别蠢,你和我都清楚。”

“不,我不清楚。”我的愤怒算是退去了,但我不打算让他完全把它抛诸脑后,“这或许对你不重要,但对我却很重要。这样吵架不蠢。这点你是知道的,不然你就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这次他的嘴角抽动得更为明显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从我的上臂上放了下来。

“嗯,我或许是应该跟你讲贝尔纳斯的事情,这点我承认。但是,如果我跟你讲了,你就会去看他,即使我告诉你他的病是破伤风。我知道那是破伤风,我之前见过。即使你治不好破伤风,你也还是会去,不是吗?”

“是的,即使……是的,我还是会去。”

实际上,我对贝尔纳斯的病无能为力。梅耶斯的麻醉品救不了破伤风病人。药性不如可注射箭毒的东西,都没法缓解破伤风病人的痉挛。我能给他的,只是我的在场所带去的安慰,不过他不大可能会感激,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但是,我仍然会觉得有必要在场给他安慰。

“我不得不去,”我更加温柔地说,“我是个医生。你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他生硬地说,“你觉得我完全不知道吗,外乡人?”不等我回答,他就又继续说,“有人谈论发生在锯木厂的事情——会有人说闲话,是吧?但是,如果你去治疗某个像他那样垂死的人——呃,没有人直说你故意杀死他……但是很容易就看得出人们是那么想的。不是说他们认为你杀死了他,只是他们会觉得你或许是故意让他死去,免得他接受绞刑。”

我盯着自己张开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它们和下面的乳白色丝绸差不多苍白。“这点我也想过。”

“我很清楚你想过,”他干巴巴地说,“我当时看到了你的表情,外乡人。”

我深吸一口气,只是为了确保空气中不再有浓烈的血腥味。我只闻到松林中的松脂香味,清新而微涩。我突然清晰地回忆起医院,回忆起空气中那种松香消毒液的气味,它们掩盖但是无法消除潜藏着的疾病气味。

我再次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抬头看着詹米:“你会好奇是不是我杀死了他?”

他显得有点惊讶:“你会选择去做你觉得最为恰当的事情。”他无视了我是否杀人这个次要的问题,继续关注事情的重点。

“但是让你去掌管两个人的生死并不明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我懂,而且我已经不是初次意识到他所处的那个微妙网络,而在某种程度上,我则永远走不进去。这个地方对我而言很陌生,对他而言也同样陌生;但是他不仅知道人们在说什么——常出入酒馆和市集的人都能够知道——还知道人们在想什么。更让人生气的是,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所以你看,”他看着我说,“我知道贝尔纳斯肯定会死,你也无能为力。但是,如果你知道他的问题,你肯定会去看他。然后他会死去,可以说这两个人都死在了你的手里,人们不会说这件事情有多么奇怪,但是……”

“但是他们会那么想。”我替他把话说完。

他抽动的嘴角变成了不老实的微笑:“人们会注意到你,外乡人。”

我咬着嘴唇。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人们都会注意到我,而这种注意已经不止一次让我差点丧命了。

他站起来,抓住一根树枝保持平衡,然后走出去,踏到沙砾河岸上,把披肩拉到了肩上。

“我跟贝尔纳斯夫人说我会从锯木厂把她丈夫的东西给她带过去,”他说,“如果不想来的话,你就不必来了。”

锯木厂赫然耸现在那里,后面是点缀着星光的天空。它就算再尝试,也不可能显得更加不祥。你往哪里去,我也要到哪里去。

我想我现在知道他在做什么了。他是想在下定决心前观察整个地方,在知道这个地方或许会属于他的情况下来观察。步行穿过那些花园和果园,划船经过大片大片的茂密松林,到锯木厂来看看——他是在考察别人提议要给他的地域,进行权衡和评估,思考必须应对什么复杂情况,决定是否能够或者愿意去接受挑战。

我闷闷不乐地想,最终魔鬼坚持要向耶稣展示他所拒绝的一切,带他去到圣殿的最高处,凝视天下万国。唯一的困难在于,如果詹米决定纵身跃下,他可没有许许多多的天使等待着阻止他的双脚——以及其他的一切——重重地摔在苏格兰大理石石板上。只有我。